劉鬆山審訊俘虜,得到一份供詞,稱西撚的軍械已損失殆盡,企圖趕往懷慶的清化鎮伐竹為矛,以進軍山西。劉鬆山派人連夜將情報送往左帥大營。左宗棠趕緊谘會恭親王,請調保定駐防軍移駐北岸,令山西清軍嚴防天井關和封門口。
慈禧令奕訢總統各軍,左宗棠與李鴻章同為偏師。
左宗棠對撚軍的機動性大為折服,決定充實騎兵。3月22日,他奔赴正定,調春壽的騎兵跟隨征戰,奏請委任劉鬆山指揮一翼。然後率部渡過滹沱河,向南攻擊。
3月下旬,張宗禹從成安渡過漳河,奔赴彰德。3月26日,左宗棠抵達順德,西撚已襲擊衛輝,奔向懷慶。左宗棠馳進彰德。3月27日,張宗禹果然分派部隊前往清化砍伐竹子。張曜和宋慶兩部沿衛河攔截。西撚砍竹部隊折向修武東進。
劉鬆山所部連日急行軍,於3月29日在封丘追到砍竹部隊,攻破二十座營壘。郭寶昌深入敵陣,身上多處受傷,令郭運昌代他統領部隊。砍竹部隊北上滑縣,攻擊張曜、宋慶兩部軍營。劉鬆山和程文炳及時趕到,將敵軍趕走。
4月2日,左宗棠抵達彰德,隨即緊咬西撚不放。4月5日,劉鬆山與張曜正在商議合力進追砍竹部隊,不料張宗禹率主力殺到。劉鬆山采用左宗棠的陣法,令各部將輜重放置中央,結成方陣,並頭推進。張宗禹下令:給我衝殺進去,奪取輜重!各部並力攻擊,無奈如同碰到銅牆鐵壁,徒勞無功,還折損不少兵馬。張宗禹隻得稍稍退卻。不料,劉鬆山的騎兵從左右兩翼包抄而來,反將張宗禹困住。
張宗禹大叫一聲:不好!部隊頓時失去鬥誌,望風披靡。郭鬆林和楊鼎勳從北麵殺來,插入張宗禹陣內,西撚大潰。清軍各部追逐二十多裏,斬殺一千多人。張宗禹從衛輝撤回延津,清軍各部緊追不舍。張宗禹又從延津南部西撤陽武。
4月13日,左宗棠抵達湯陰宜溝驛,偵知西撚騎兵已靠近衛河,令部隊急行軍,扼守五隆渡。西撚的軍士們牽來船隻,正要渡河,忽見左宗棠大軍出現在對岸,立即毀船,向東北方疾馳。左宗棠指揮部隊沿河抵禦。西撚奔馳兩晝夜,一路上都在尋機渡河。左宗棠各部始終在西岸逼迫,張宗禹找不到任何機會。好不容易跑到大名的龍王廟渡口,正要渡河,隻聽得一聲炮響,又見對岸旌旗招展,左軍已經趕到。張宗禹長歎一聲,命令部隊折向開州、南樂,進入山東。
張宗禹無法打到北京,山東卻任他馳騁。清軍在山東的駐防軍,已經全部調往直隸,張宗禹前無阻攔,分兵襲擊朝城、莘縣和聊城。
不過,張宗禹知道,山東並非善地。東撚的覆滅,就是從這裏開始。
西撚從直隸奔赴河南時,李鴻章已從翼州趕赴大名,指望各部扼守懷慶,將西撚逼到太行山與黃河之間。河南巡撫李鶴年也以掃平西撚為己任,在本省部署重兵。所以,尾隨西撚進入山東的部隊,隻有左宗棠的劉鬆山、郭寶昌兩部,以及淮軍張曜和宋慶兩部。
這些部隊從直隸跟隨張宗禹推進,每天都與西撚接戰,雖然追得上,但因兵力不足,無法組織圍殲。
清廷頒下嚴旨,把領兵大帥統統斥責一通,令李鴻章總統各路部隊,責成左宗棠專防直隸運河。恭親王上奏,限令各部在一個月內掃平西撚。
4月20日,左宗棠執行新的任務,會同各部從大名夾衛河行抵臨清。
張宗禹抵達山東後,碰到了一個貴人。此人名叫高岩,滄州人氏,職業是鹽梟。為了抗拒兵役,遭到追捕,便糾合鹽梟與盜馬賊三千人投奔張宗禹。西撚得到兵力補充,勢力重新振作。張宗禹決定殺個回馬槍,北渡運河,越過吳橋,直奔天津。
4月26日,左宗棠抵達德州,聞知天津告急。丁寶楨急令王心安所部繞到西撚前方,增援天津。郭鬆林、楊鼎勳、潘鼎新的淮軍各部相繼推進。左宗棠見運河以東大軍雲集,便調陝西與河南的部隊分起取道景州連鎮,沿運河西岸攔截西撚。
4月28日,左宗棠抵達連鎮,從這裏向青縣進發,偵知張宗禹已從天津靜海南下,令各部從青縣渡過運河截擊,自率親軍回師連鎮扼守。他命令劉鬆山、張曜、宋慶各部星夜東渡,但擔心西岸空虛,打算三天後仍然從西岸折回,過了連鎮之後,才敢東渡指揮。
他寫了個折子,提醒慈禧:應該先將直隸的防守鞏固下來,逼著西撚向東南方而去,然後才可以會合李鴻章、丁寶楨、英翰的部隊,將西撚壓迫到河海之間。直隸與山東的官軍雖然數倍於西撚,但士卒轉戰已久,十分疲勞,將領虛報戰果,都會影響軍情。
劉鬆山緊咬張宗禹不放,東進海豐與陽信。5月3日捕捉到戰機,在武定城西擊敗西撚。
5月12日,左宗棠抵達寧津。劉鬆山已追到商河,再次抓捕戰機,捕殺八百多人。張宗禹被迫南下荏平。
5月16日,左宗棠渡運河返回吳橋。運河水位暴漲,黃河水倒灌張秋。潘鼎新等部打開捷地閘,將水注入減河,與天津防軍憑河駐守。李鴻章建議修築長圍困死西撚。
李鴻章此時駐紮德州,英翰駐紮臨清,丁寶楨駐紮東昌。淮軍會合山東和安徽清軍,從東昌沿運河以北劃地築牆,進行防守。左宗棠同意這個方案。
少荃,如今之計,隻有且防且剿。大的包圍圈已經形成,但長圍之外還有二十多個州縣,不能任張逆侵擾。西岸有部隊固守,東路必須有攻擊部隊,根據撚賊的動向來部署,牽製他們的狂奔之勢,才會得力。
李鴻章的這個策略,在對付東撚時已經用過一次。這一次,慈禧同意如法炮製。
不久,張宗禹抵達荏平,又掉頭回師。劉鬆山追到平原,再次挫敗張宗禹。
5月17日,清廷命李鴻章總統各軍,左宗棠隻率親軍就近指揮。
這一天,西撚冒雨越過寧津北上。
5月18日,劉鬆山所部追到向家集,再次挫敗撚軍。左宗棠聞警,從吳橋趕赴寧津,令劉鬆山、張曜、宋慶三部向東北進擊,自率程文炳所部向正北攻擊。
5月19日,西撚突襲減河,駐軍憑河開炮轟擊,劉鬆山也逼近舊滄州,迫使張宗禹轉奔鹽山。左宗棠趕到河濱,聽說西撚剛剛撤走,下令急行軍,趕到鹽山扼守。
5月21日,左宗棠抵達鹽山,西軍已到樂陵,奔向德平。左宗棠回師吳橋,令各部從寧津北下。張宗禹為了突破包圍,襲擊臨邑、平原和清平,奔向運河東岸。可是,他被清軍修築的運河牆壘擋住了去路,隻得扭頭東進。
5月25日,劉鬆山從德平跟蹤追到慶雲,張宗禹不跑了,命令騎兵列陣抵抗。老湘營分三路進攻,擊潰敵軍騎兵陣。張宗禹決定聲東擊西,擺脫追擊。他下令在鹽山東北點燃望火,部隊卻繞向西邊,急行軍到滄州的泊頭,企圖偷渡。清軍各部壓迫過來,將張宗禹逼向東光。
左宗棠正在連鎮指揮部隊修築壕壘,急忙分兵攔截。西撚繞到梁家集,撲向吳橋。劉鬆山等部火速趕到吳橋,但還是晚了一天,西撚已經從吳橋南下。
張宗禹為了脫困,在幾百裏的範圍內左衝右突。清軍的攻防部隊,投入十萬以上的兵力,淮軍、魯軍和皖軍,集結在德州、臨清和東昌一帶。左宗棠遵旨將張曜、宋慶、程文炳三部交給李鴻章調遣,他隻剩下五千親兵,擔負從吳橋到滄州、捷地一線的防守。張宗禹在緊迫時向北衝突,企圖闖到運河西北麵。劉鬆山所部忽南忽北,日夜與張宗禹追逐搏鬥,久戰之下,疲勞不堪,必須修整。
英翰已經上奏,請將郭運昌所部歸並皖軍。郭運昌本人不願意,主動請求與老湘營合並。左宗棠令他與劉鬆山、喜昌分別駐紮在東光下口以北,與減河駐防軍相接,隻待西撚衝過來,便可以出兵迎擊。
清廷為了確保勝算,增派都興阿為欽差大臣,督率部隊作戰。
不久,張宗禹決定再次向東發起衝刺,奔赴臨邑和德平附近。左宗棠令劉鬆山等部出駐鹽山。部隊剛到,西撚已從武定開往海豐大山,距老湘營隻有幾十裏。劉鬆山火速發起攻擊,撚軍早已疲憊,不堪一擊,大敗而逃,向南潰退,卻被港水攔阻。淮軍郭鬆林部剛剛開進港南,張宗禹被迫轉向鹽山,奔赴樂陵。
李鴻章下令延長隔離帶,在臨邑和陵縣築牆,直達馬頰河。
6月14日,恭親王定下的期限到了。清廷頒下上諭,滿紙威懾的口吻。
西撚尚未蕩平,現一月限滿,仍複奔竄自如,將左宗棠與李鴻章一同交部嚴加議處,命都興阿為欽差大臣,率隊前往督剿。
其實,西撚這時已是強弩之末,隻能用拚命的打法了。他們分成幾批,從海豐出發,向鹽山、滄州和東光狂馳,企圖進擊減河。但是,他們所到之處,都被清軍挫敗,張宗禹最後一線希望,就是從寧津突圍。
劉鬆山料定張宗禹已無路可逃,隻能向北突出,領兵在寧津等著他。李鴻章在濟陽以東留下了幾十裏的橫牆未修,引誘張宗禹去闖。西撚抵達此處後,忽然沿河向東北方進軍。
7月5日,張宗禹從武定東奔海豐、霑化,劉鬆山取道鹽山,向海豐追逐。7月15日,西撚受到山東與河南清軍壓迫,從陽信返回海豐。老湘營趁著夜色,突然趕到西撚北麵,襲擊張宗禹所在的村莊,重創西撚主力,乘勝向西追趕。西撚向慶雲和南皮狂奔,一路上潰散了更多的部眾。
7月17日,張宗禹再次向寧津奔突。左宗棠親自領兵趕到吳橋堵截,沿途解決了幾千名敵軍,西撚將士或者投降,或者戰死。左宗棠追到陵縣,才班師返回。
7月22日,清廷令左宗棠趁西撚軍勢已衰,清軍得手之時,發起南北夾擊。張宗禹徘徊在陵縣和濟陽之間,接連被淮軍與河南清軍挫敗。
8月1日,李鴻章所部將西撚圍困於荏平。
8月3日,張宗禹再次奔赴寧津,劉鬆山所部趁夜逼近敵軍列陣。西撚軍心渙散,隊伍鬆鬆垮垮,劉鬆山乘勢發起攻擊。西撚自相踐踏,陸續投降。老湘營追到吳橋西南麵,斬殺一千多人。西撚餘部奔向德平與樂陵交界處,劉鬆山與郭運昌縱橫掃蕩,西撚完全破散,潰不成軍,幾天內有七千人投降。
張宗禹率殘部從商河、濟陽奔向臨邑、清平和博平,清軍四麵圍困。天降大雨,徒駭河暴漲。劉銘傳等部將西撚最後的殘餘逼到河濱,張宗禹投水自盡。西撚至此全軍覆沒。
清軍各部大帥爭相告捷,左宗棠未發捷報,督率各部搜捕撚軍殘餘。直到戰火的餘燼熄滅,他的捷報才最後進京。
清廷下詔,詢問戰況,評論軍功。8月27日,賞加李鴻章太子太保銜,以湖廣總督協辦大學士;賞加左宗棠太子太保銜,撤銷曆次處分,並交部照一等軍功議敘。左宗棠自稱追剿無功,懇請朝廷收回成命。清廷不許。左宗棠編查撚軍投降部眾,分別發給路費遣散。
8月30日,清廷給左宗棠下發寄諭:陝甘等省軍務緊要,急需左宗棠統原部劉鬆山、郭寶昌、喜昌等軍回陝西鎮壓,著左宗棠即令劉鬆山等部拔營,由山西渡過黃河進入陝西,節節掃蕩鄜州、延安、綏德和榆林等處的回民軍,並著左宗棠在動身前往陝西之前,先行進京陛見。為了給左宗棠補充兵力,令李鴻章、左宗棠和英翰從其餘部隊中選拔將士,跟隨左宗棠西征。
左宗棠複奏:隻等糧餉到齊,劉鬆山等部便會開拔。但是,倉卒從其他部隊選拔將士,實為不妥。等我回到陝西,根據所能籌得的軍餉,計算出能供養多少部隊,再派出營官和哨官,到安徽與河南招募勇丁,以維持楚軍的舊製。
左宗棠向清廷推舉劉鬆山所部將領中戰功卓著的十五人,他們是:易德麟,章合才,蕭章開,陶定升,唐光輝,李雲貴,何作霖,黃萬久,易致中,餘虎恩,胡文貴,楊清源,李就山,陳廣發,楊世俊。
左宗棠清楚西撚是誰打敗的。他專上一道奏片,稱讚劉鬆山的確是難得的奇才,能以步兵對付騎兵,機動神速,持久耐戰。掃平撚軍,全靠他的戰功。曾國藩將他選拔出來,說明曾國藩有知人之明,謀國之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