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新疆好地方(6)(1 / 3)

11月10日,老湘軍抵達烏帕爾,敵軍八百人返回玉都巴什,列陣抵抗。官軍呼喊衝鋒,斬殺三百人。阿布都勒哈瑪翻山逃走,阿裏達什率殘部逃回奈曼科。劉錦棠已令回民首領庫彌什率領四百人在那裏等待。

11月17日,阿裏達什逃到奈曼科,伏兵突起,將敵軍全殲。

安集延人屢次從俄國境內侵犯我國,白彥虎屢次攻擊官軍,左宗棠要求總理衙門照會俄國公使,並請朝廷讓崇厚向俄國提出交涉,要求俄國交出白彥虎等叛國者。否則邊防將士的怒火實在難以壓抑。

那麼,新疆的善後究竟應該如何進行呢。朝廷再次向左宗棠秘密谘詢方略。

11月16日,左宗棠上奏《複陳新疆情形折》,第三次提出新疆建省。

上諭說:伊犁過去是西路第一重鎮,現在被俄國人占據,形勢變遷,交還以後,如何防守,應該事先規劃。伊犁九城縱橫相連,大城西南北三麵過去設了卡倫,距俄國邊境究竟多遠?俄軍駐紮在哪裏?金順現在駐紮庫爾喀喇和烏蘇,前鋒抵達最西邊的何處?

左宗棠回答:俄國人自從占據伊犁以來,放棄了西麵舊有的拱宸、瞻德、廣仁、塔勒奇四城,沒有駐軍防守,那裏的城牆已經傾圮殆盡。綏定城距離伊犁三十裏,最近讓陝西回民雜居。伊犁大城人煙很少,俄國軍隊和商人都集中在大城東南的惠寧、熙春和寧遠三城,而金鼎寺則有很多居民。

伊犁管事的俄國官員名叫馬依爾,級別相當於中國的同知、通判之類,主管伊犁事務的是七河巡撫,名叫喀爾帕科斯克依,駐紮在俄國境內的阿爾瑪圖,在伊犁以西八百多裏處。更高的管事官員是圖爾齊斯坦總督,名叫克複滿,自稱代國大臣,駐紮在浩罕國的故都塔什幹城,距我國的喀什噶爾不過幾十程。從喀什噶爾到俄國邊境的納林河,中間隔著俄屬布魯特部落,從喀什噶爾城騎馬行走六天可到。

從前伊犁本來不與俄國邊境相連,有哈薩克、布魯特、浩罕所部安集延及布嘎爾隔在中間。近年來,俄國人先後脅誘哈薩克和布魯特人,又攻奪浩罕國的三個部落,占據他們的都城,而浩罕國所屬的安集延亦隨風而逃,所以我國北路的伊犁、南路的喀什噶爾邊境,都與俄屬相接,距離俄國也近了。

伊犁收還以後,應該在邊境選擇要地,築壘開濠,安設大小炮位,挑旋勁兵,加強防禦力量。伊犁大城西北的塔勒奇、廣仁、瞻德、拱宸各城,幾乎沒有人口,水草卻很便利,應當在各城選擇要隘,暫時駐紮部隊,對旗營和綠營多餘的兵丁,發給耕牛、種籽和牲畜,督促他們遊牧耕墾。舊有的城堡暫不修複。大城以東惠寧、熙春、寧遠各城的居民和商人,願意遷走的,就讓他們遷走;願意歸業的,就讓他們歸業。邊陲穩定以後,人們安居樂業,不用召喚,自然有人種田,有人往來。

伊犁沒有交還之前,金順大軍駐紮在庫爾喀喇和烏蘇,從那裏向西就是精河,是一處要隘,一向駐紮騎兵扼守。從精河西行一天,就到了永濟湖,再西行幾十裏,就到了伊犁俄國官員所設的頭卡,從那裏三天就可抵達伊犁。中間就五條山路通向伊犁,不從惠寧、熙春和寧遠三城經過,但是山穀深邃,隻容得下一人一騎行走,無法通車。收還伊犁之後,驛道山路都成為腹地。

上諭又問:設立行政機構,必須要有百姓。現在從嘉峪關和烏魯木齊直到庫爾喀喇和烏蘇以西,商人與回民還有多少?從吐魯番到南八城,一共有多少人口?除過去已有的各廳州縣以外,其餘各城改設行省,究竟是否合適?如果設置州縣,有沒有百姓可供治理?如果不設行省,還有沒有其他良策?

左宗棠回答:新疆的變亂是從北路開始的,迪化失守以後,所屬各地相繼淪陷,人口傷亡最多。大軍進剿時,連拔幾座堅城,而昌吉、呼圖璧、綏來的回民逃向南路,戶口頓時減少。克複以來,還定安輯,招徠開墾,戶口漸增。迪化州各地成效最大,過去有民戶四千二百多戶,現報承墾者已有三千六百多戶;昌吉縣民戶過去有三千九百多戶,現在隻有四百幾十戶;阜康縣過去有三千九十多戶,現在隻有二百一十多戶;綏來縣過去有三千七百多戶,現在隻有八百五十多戶;奇台縣過去有四千三百六十多戶,現有五百七十多戶;濟木薩過去有二千八百多戶,現為三百五十多戶;呼圖璧過去有一千七百三十多戶,現為二百八十多戶;庫爾喀喇、烏蘇過去隻有八十多戶,現在還有幾十戶;精河過去隻有四十多戶,現在有了一百多戶。鎮西廳戶口沒有統計,過去種地六萬畝,現在民墾三萬六千多畝,兵墾四千多畝,本地回民逐漸增多。這是北路民戶現存的實數。

久曆兵燹,人口凋敝,不足為奇。鎮迪道各地,雖然戶口很少,但這些年政府散發耕牛和種籽,發糧賑濟,廣貼告示,招徠居民,從木壘河直到精河一帶,除了戈壁以外,都是肥沃的土地,本地和外來的百姓,以及遣散的勇丁,紛紛領地耕墾,人口逐漸增加。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並非沒有百姓可以治理。吐魯番過去隸屬於鎮迪道,荒地不多,現在所交的糧食租稅,已經超過往昔的一半。南八城隻有英吉沙爾土地狹小,烏什土壤瘠薄,其餘各地都比吐魯番更為富饒,而喀什噶爾、和田、葉爾羌、阿克蘇物產豐盈,又比其他各城條件更好。現在政府指導百姓開河引渠,清丈地畝,修築城堡和塘站,鑄錢征厘,百廢肇興,一切都有了頭緒,比北路更容易獲得成功。因此,南北兩路開設行省,天時與人事都有很好的機遇,錯過機遇未免可惜。這是新疆應該改設行省的第一個理由。

朝廷在伊犁設了將軍,又設了一名參讚大臣;在烏魯木齊設了都統;在塔爾巴哈台、烏魯木齊、庫爾喀喇、烏蘇、古城、巴裏坤、吐魯番、烏什、英吉沙爾都設了領隊大臣;在哈密設了一名辦事大臣,一名協辦大臣;在葉爾羌設了一名兼管和田事務的協辦大臣;在烏什設了一名幫辦大臣;在喀什噶爾設了一名換防總兵。這就是說,朝廷將邊地和腹地同等對待,沒有區別。這些官員都是平級的官員,有的出身於深宮內院,有的久掌兵權,不能掌握民間的隱情,在政務上缺少曆練,一旦出任邊境大員,互不買賬,無法稽查監督。這片土地周長二萬裏,治兵的官多,治民的官少,怎能用政教來感化邊陲的百姓呢?

北路的糧食官員隻管征收,而把催繳的責任交給部落的首領;南路的征收,全部由回民頭目阿奇木、伯克等交給官府,官民隔絕,百姓對官員的敬畏,不如對民間頭目的敬畏。沒有覺悟的官員玩弄百姓,把百姓當作犬羊。那些頭目想伸手向百姓要什麼,就打著官府的招牌,仗勢欺人。百姓隻會抱怨官府,卻不會抱怨他們的頭目。

內地征稅,土地稅和人頭稅是合而為一的,按畝交稅就行了。所以沒有不交稅的土地,,也不會沒有土地也交稅的情況。新疆則是按人頭征稅。富裕人家人口少,稅收和徭役可能很輕,貧窮家庭人口多,稅收和徭役反而重。這是最大的不公平。此外,兒子不能繼承母親的遺產,打官司無法直接向官府申訴。官員與百姓語言不通,文字不曉,全靠翻譯做媒介,經常顛倒是非,混淆黑白。

要革除這些弊端,官府必須加強與百姓的溝通,逐步掌握民間的實情,填補鴻溝。為了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推廣義務教學,先教漢文,使百姓稍微了解漢字的意義。稅票上記載的納稅人名稱和納稅數額,要用漢回對照,漢文居中,旁邊用回文標注,使百姓容易看懂,有錯就隨時更正。責成各廳、州、縣切實執行,由道府官員監督。這樣就會綱舉目張,可以限製頭目人等的權力,貫徹國家的政策,了解民間的疾苦,考核官府的政績,取得長治久安的效果。這是新疆應該改設行省的第二個理由。

我自從來到甘肅以後,就留心考察甘肅和新疆的軍餉數額。人們都說,和平時期每年需要大約五百多萬兩銀子。自從變亂以來,賬冊散佚,難以查閱。請戶部將過去的賬目抄給我,也沒有響應。最近據藩司崇保細報,查得道光二十七年,甘肅口內外駐防滿洲蒙古旗綠官兵應需俸餉紅白賞恤等項,為白銀四百一十五萬多兩,其中除前一年預撥的一百四十萬兩以外,其餘二百七十五萬多兩,是由中央政府按照預算撥款。可見甘肅和新疆一年的政府撥款為四百一十五萬多兩。

我已下令在南北兩路實行土地丈量,按畝征稅,仿照什一稅製,定額從寬,百姓收獲十幾分,官府隻征一分,用來供給軍糧,還有一些贏餘。修渠導流,以備抗旱排澇;改鑄製錢,便於民用;設局征厘,豐富稅收;創設義塾,掃除文盲;選調工匠,傳播手藝。南北兩路物產,還有藥材與獸皮,吐魯番的棉花、和田的玉、庫車的金銅鉛鐵,都應該做出規劃。這就是說,新疆並非沒有利源可開。

甘肅地處邊陲,人口稀少,土地貧瘠,是天下最苦的地方。和平時期官府征收的錢糧,還抵不上東南各省的一個大郡。戰亂以後,百姓隻剩下皮包骨頭,雖然經過幾年的安撫休養,漸有起色,終究是費力多而成功少。甘肅過去設立的編製軍隊太多,全靠外省接濟。中原戰事一起,各省未能兼顧甘肅,於是又起戰禍,新疆淪陷,甘肅全省名存實亡。幸好國家把東南各省的財富撥來援救西北,內外一心,先平關內,後定關外,依次肅清,才有今天。

現在急需籌劃的善後政策,應當著眼於長遠。新疆可以廣開利源,也可節流,甘肅則是開源較難,節流卻有辦法。

從前編製軍隊太多,有兩個原因,一是擔心難於管理,二是因為新疆需要從內地撥兵換防。現在局勢穩定了,駐防部隊可以逐步減少。新疆南北如果設立行省,可以廢止換防製度,又能減少外省的負擔。甘肅與新疆和平時期預算的餉銀為四百幾十萬兩,等到伊犁收回,每年大約可以節省一百幾十萬兩。後此利源日益增多,而餉需將會更少。中央政府隨時查核,甘肅和新疆的主官也可以隨時報告。這是統籌甘肅和新疆節省餉需的長遠規劃。

上諭說:應該在萬難的措施之中,求得一條可進可退的決策。

左宗棠的答複是:新疆每年需要餉銀二百幾十萬兩,甘肅每年需要餉銀二百幾十萬兩,本來是和平時期中央政府做出的預算。現在甘肅全省已經平定,西域已經收複,預算可以節省一百多萬兩。以後經營得法,還可以節省更多,對國家的開支多少有所彌補,對北京與各地的官員都是一個喜訊。

我在新疆要辦的事情,都以利民裕國為主,是否改設行省,還沒有得到明確的旨意。不過現在籌劃的一切,無論是否改設行省,都是沒有妨礙的,可行則行,可止則止,進退兩便。

我的部隊拖欠軍餉原本有八百多萬兩,幾年來陸續償還,截至光緒四年,還欠一百幾十萬兩。近來令胡光墉向商人借款,遲遲未到。為了應急,劉典向蘭州票號借了四萬兩,又令王加敏向漢商借了四十萬兩,駐陝軍需局向票號借了二十萬兩。這些借款,加上關內關外新欠的軍餉,以及裁撤勇丁的費用,又累積到了二百幾十萬兩。將來胡光墉送來巨額借款,除了償還陝西和湖北的借款並補發一點欠餉以外,就所剩無幾了。就算能夠勉強留下一些以備光緒五年之需,到了夏末秋初,又會一貧如洗。

我曾奉接上諭:以後無論有什麼急需,都不得輕易借用利息貸款,以免留下包袱。我當然不敢違反禁令。但是甘肅和新疆的軍務,我都未嚐請求預算撥款,而一切經費,又未嚐另設名目報銷,如果在這次借款之後,各省協助的軍餉都能源源而來,我還可以東挪西湊,兼顧各個方麵,哪裏會敢輕易借用利息貸款呢?更何況各省的疆臣都不是當事人,都希望西部戰事盡快了結,此後的費用或許可以減少,而我這些年來老是向他們討錢,他們肯定已經厭煩,也是人情之常吧。我現在已被逼得無路可走,真是隻能束手待斃了。

懇請天恩,將甘肅和新疆從前每年的預算四百幾十萬兩,略加一些,湊成五百萬兩,指定省份,撥來接濟我的部隊,以三年為期。我在三年內盡心經理,斟酌利害,打下堅實的基礎。三年以後,甘肅和新疆的戰事結束,開源節流必然已有成效,每年預算就可減少為三百幾十萬兩。我並非不能體諒朝廷和各省的難處。然而萬事起頭難,實在是迫不得已啊。

新疆建省的理由,左宗棠談得非常充分。隻是他也提出了一個條件:今後三年,朝廷要拿出一千五百萬兩銀子打基礎。這筆費用值不值?擺在今天,想必立馬就會撥款。但在左宗棠那時,卻有重重阻力。朝廷將他的奏疏,下發給滿朝文武,展開一場大討論。

東西兼籌的主心骨

1879年1月,土爾扈特部眾先後有七千多人從伊犁返回喀喇沙爾。左宗棠下令發給他們賑糧,仍令他們在珠爾都斯遊牧。

阿布都勒哈瑪敗逃俄國境內,與他的兒子買賣提斯拉木一起,糾集安集延的條勒愛克木汗、阿希木汗、和卓哎買提謀劃內犯,放出風聲:沿邊各部要為帕夏報複,部眾已有數萬人。

愛克木汗等人令胖色提們集合八百多名安集延兵,抵達烏魯克恰提,脅迫布魯特部眾一千七百人,東行三百四十裏,越過卡浪圭,向明要路推進,距喀什噶爾隻有一百裏。偵知官軍有備,便折向南邊,向博斯塘特勒克推進。

此地是布魯特人的居住地,左右山峰夾峙,中間是寬廣的峽穀,出穀口向東南行六十裏,就到了烏魯阿提,向正東行一百六十裏是烏帕爾。稍南為玉都巴什內卡,一片戈壁。從博斯塘特勒克向西北行二百裏,便是阿依阿提,再西行二百裏是卡拉阿提,再行一百八十裏,越過黑子裏達阪,便到了俄國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