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最複雜的事抽絲剝繭下來,人們才發現緣起竟是異常簡單,簡單的讓人覺得那以後無數的冤魂是如此的不值得。
水家慘案震驚江湖,武林盟主的妻子和兩個兒子於中秋之夜被殺在江湖上造成的轟動效應絕不下於當今皇帝忽然駕崩。因著水易清品性端方儒雅,為人謙和虛懷若穀,處事公平,在江湖白道甚至黑道上都有很好的名聲,盡管他這兩個兒子名聲比不得他,但真心為他傷心的人卻不少。
江湖各大門派及官方代表都派來代表參加吊唁,可惜都未得見盟主其人,見到的是傳說中神秘多病長得竟然和“青虹照影”水寒霄水四公子一模一樣的三公子水寒星。問起水易清,水寒星抱歉說家父因打擊過重一病不起精神上有些不太對勁,此時正在別院靜養。眾人聽他說得委婉但也猜出那老頭恐怕是瘋了,深表同情和理解。有人問起四公子水寒霄,水寒星道四弟前幾日被發現死於碎雲江邊,中的是武林第一毒“夢殺”,因父親說要引出幕後凶手,便沒告知諸位武林同人。又是一個炸雷,眾人哀歎天不佑好人,江湖一月之內失去三位武林的後起之秀,豈不痛哉。水寒星淚流滿臉,連聲附和,哭的聲噎氣堵,端的是兄弟情深。隻有知情的小山知道他怕隻真心在為自家弟弟哭。
唐小山冷眼看著,仿佛在看一出鬧劇,無可否認,對於水寒星對兄弟和那些並無死罪的下人的鐵血手腕感到驚心,終究,她還是把江湖想簡單了,真正麵對時才知道是何等殘酷,殘酷到讓她無法承受。那日裏她一回到問心閣就吐了個昏天黑地,眼前不停浮現出白衣女可怖的死狀和滿地扭動慘叫的軀體,還有水寒星那冷酷的臉龐。這裏,不是她的江湖。
最令她悲傷的是新月,那個傻傻的花季女孩,還沒等綻放芳華就已凋零,那是她第一次看著好友離去,那麼鮮活的能滴出露水的生命猝然隕落,讓她覺得自己的心痛得幾要窒息。她不懂她卑微的愛情,卻為她而震撼。死了那麼多人,新月一個小丫頭根本算不上什麼,懷念她的人怕也隻小山一個了。
在墳前,水寒星痛斥鳳魈宮,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她們身上,言她們怎麼忘恩負義,怎麼處心積慮,怎麼下毒,怎麼殺戮。有人便問了,為什麼呀,水寒星道為了向白道宣戰。眾人竟也信了,各個義憤填膺,摩拳擦掌誓要與邪教鬥爭到底。
說起來也難怪他們會信,鳳魈宮最近幾年才在江湖上崛起,宮裏俱是女子。行事亦正亦邪,詭秘莫測。以迷魂術聞名,偏又極恨男人,死在她們手上的壞人有,但所謂好人也不少。江湖中就是這樣,或許鳳魈宮沒那麼壞,隻是行事偏激觸犯了江湖中正即正邪即邪的潛規則,又都是本事超過男子巾幗女子,自然就受到歧視和排擠。
莊子裏補進了一大批人,小山知道那些恐怕都是水寒星的手下。她懶懶倚在窗前,該下葬的人都已經下葬了,可是各大門派的人還沒有離去的意思,此時正都坐在前廳裏討論事情,一個瘋子顯然不能再勝任武林盟主,群龍無首,他們必須趕緊相處應對之法。
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水寒星疲倦的靠在椅子上,慘淡的夕陽把他的影子投道牆上,拉得老長,更加顯得消瘦單薄。小山提心吊膽端著茶立在旁邊。不可否認,對於他她變得有些畏懼了,盡管他似乎卸下了那份冷漠,變得平和了許多,或許這才是屬於水寒星的麵目。
很快夕陽隱沒,星子漫天,小山點上燭火,繼續和自己主子一起發傻。
“水茗,在想什麼?”水寒星的語氣不喜不怒。
“沒。”迎著水寒星平淡的詢問,小山低下頭去望著腳尖不語。
水寒星重重歎了口氣坐直了身子,直視著小山的眼睛:“怕我了,還是覺得我太殘忍,連話都不屑和我說了。”
小山不由自主抬頭,眼前是水寒星落寞苦澀的麵孔,讓人心酸。
“想知道我家的故事嗎?”水寒星柔和的問。小山怔住,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那個故事並不複雜,總結起來是無非是你愛我,我不愛你。
年輕的水易清有個青梅竹馬的愛侶唐問心,她是古劍山莊附近的一個小鏢局的小家碧玉,雖然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卻也嬌生慣養,是鏢局眾人的掌上明珠。倆人偶然相遇便很快墜入愛河。在封建社會,地位懸殊的自由戀愛大概注定是苦澀的。
年滿二十歲的水易清開始不斷有人上門推銷自家女兒。水易清不勝其擾,和親親愛人十八相送後就出門闖蕩江湖去了。他善良正義,相貌俊美儒雅,性情謙和,很快便贏得了“君子劍”的讚譽,也偷走了許多女兒的芳心。
在一次剿匪的時候,他遇到了命中的魔星青城派初出江湖的女弟子連若。當時連若正是花季年華,性情爽朗,愛憎分明。聽得蒼雲山有一夥強賊,年輕氣盛的她單槍匹馬闖進山寨,哪知畢竟經驗太少,險些被擒,剛好被水易清所救。當公主遇見了王子,按理說該是皆大歡喜的,從此俠客多情,女兒傾心,幸福永遠。隻可惜俠客已經心有所屬。但是連若是個潑辣女子,死纏爛打就是不走。偏她嬌俏可愛,水易清隻當她不過小女孩一時迷戀便把她當作小妹妹帶在身邊。這樣追追鬧鬧的轉眼便是兩年。等水易清回家時才發現盼孫子的父母已經給他定好了親事,是當時華山派掌門的女兒柳雲,父母把她自然誇的仙女一般,說她因天生不太適合習武,所以隻粗通武功,平日隻學習針黹女紅詩詞書畫,嫻靜優雅,溫柔體貼,絕對是一個賢惠的傳統好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