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序(2 / 3)

也許,他們會像我在《我們唱著歌去》的小說中描述的那個男孩的洞裏,安靜地在黃昏中聽著爵士樂。

我是個相信童話的人。

相信童話與思想的深厚程度並無關係。

我時常仰望星空,猜測宇宙中會不會有一個和地球一樣的星球,那裏也有一個和我一樣的孩子。他會去每一個星星上旅行,並不會像星球上其他的孩子一樣,整天做相同的事。生與死也不就如此罷了。

我的人生也應該像是從一個星星到另一個星星般的旅行。藝術以及創造是旅行的動力,它能讓我快樂地繼續下去。

童話的不可能帶來一種現實的可能性的猜想。

就像每個少年都會有冒險的幻想,我也希望某一天某個陌生人會突然站在我的麵前。我們相視一笑,彼此吸引。對方說,來吧,我們一起去旅行。

我們穿越夜色中的巴黎,走過下雪的北京,翻越蒼茫的高原,浸泡溫暖的水泉。

這就是我。

這就是關於青春的文字和行程。

也許,我的日子空空蕩蕩;但卻像被風鼓吹的衣袖和黎明時夢已褪色的舞場。

砰!砰!砰!一聲聲悶響

溫普林

1988年,張念畢業分配到汕頭大學後又回到了北京廣播學院進修。當時我和王德仁就住在附近,我們幾個經常見麵。王德仁一直熱衷於行為藝術,整天結結巴巴兩眼放光地談他的計劃,聽得瘦小靈光的張念一腦門子的想法。

機會終於來了,張念住回工藝美院,和康木合計著怎麼樣在即將開始的現代藝術大展上露一手。康木先有了主意,他準備在開幕式的當天早晨,裸體從工藝美院出發,奔向美術館。康木鄭重其事地將方案交到大會組委會,張念當時想的是到展廳裏敲木魚,也剃光了頭發,但總覺得不夠到位,還沒有上報計劃。大展第二天就要開始了,張念和康木都興奮得睡不著覺。半夜裏,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康木被警察請走了,張念嚇出了一身冷汗,好玄哪,真是慶幸自己沒有提前暴露起義消息。天亮了,張念一下子悟到了,為什麼不用具有生命力的雞蛋表達我的想法呢?現在的狗屁美術理論越來越沒有人看得懂,誰能對未來的藝術下判斷呢?眼看著就到了世紀末,誰知道老天爺會孵出什麼怪鳥來呢?張念出了校門,正巧碰上個賣雞蛋的,就像準備好了似的,七毛錢一斤,買了兩斤,順便又買下了雞籠子,因為裏麵有好些草。張念騎上自行車,趕往美術館。

當時我正帶著攝製組守株待兔,準備為《大地震》增添點內容,看著弟兄們三三兩兩神情詭秘地進進出出,我心中暗喜,一一上前與他們對上了暗號,這時的組委會還蒙在鼓裏,很快,一張行動時間表已到了我的手裏,上麵寫明了各路高手的舉事安排,是消息靈通人士居奕負責打探落實的。張念躲著高銘潞,找到了栗憲庭,告訴他想做個作品,老栗說:你找個旮旯做吧。張念把這句話理解為挑一個沒人的地方去做,就抱著幹草,在二樓的角落裏擺放好了雞蛋,攤開了一堆複印好的“等待”、“等待”、“等待”。一張大白紙挖了個洞,套在頭上,前胸上寫著:“孵蛋期間,拒絕理論,以免影響下一代。”當時以現代藝術領路人自居的批評家們根本無法理解行為藝術,他們實際上對可能找事的盲流藝術家們深惡痛絕,生怕誤了自己的好事。用費大為的話講:這是中國第一次由批評家發起舉辦的藝術大展。而主持人高銘潞也無非是想總結一下85新潮美術運動以來的成績而已。一個一個神頭鬼臉,著裝古怪的大俠進入了我們的鏡頭。在一樓大廳,一個白布蒙麵人的出現引起了理論家們的不安,範迪安試圖將其拽走,蒙麵人怒斥:我自己會走!緊接著,我們又拍下了侯翰如趴在地上,慌忙地去撿拾王德仁拋灑的避孕套的鏡頭。然後我們趕到二樓去拍攝正在孵蛋的張念。剛剛拍得差不多,就有人提醒我,該下樓了。隨後孔長安和範迪安試圖上樓將張念轟趕出去,張念坐在地上死活不動,這個時候,樓下的槍聲響了,也是在我們的攝像機前完成的。有人跑到上麵對張念說:下麵開始抓人了,快跑吧。張念這才站起來,對觀看的人們說:這蛋恐怕是孵不成了,大家分了吧。他自己拿了七八個,其它的被保安和觀眾拿走了。張念衝出了美術館,這才想起沒吃早飯,找了個飯館,含著熱淚,把這幾個雞蛋炒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