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聽了,想要看看無名的臉,卻隻看到他的背影還有他的那一頭的青絲。

無名說:“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嗎?”

黛玉聽了,站住,道:“我走得累了。”

無名回頭。

黛玉剛好看見無名那一雙飽含英氣的眼睛。

無名借著月光,到處看了看,忽然手指著一塊大石頭,“到那邊去吧,那裏有一塊方形長石。”

黛玉走了過去,看見無名脫下了他身上的衣服,鋪在了那條方石上。然後又脫下他貼身的虎皮衣裳,給黛玉披上。

“夜晚天冷,又有冷風,現在感覺好點了沒有?”無名坐在黛玉對岸的一條方石上。

“你隻顧我了,卻沒顧你自己。”黛玉一邊說,一邊把剛才那件虎皮衣裳脫下正要遞給無名。

無名見了,急道:“你穿著暖和。我是個練家子,不怕冷。你快穿上,注意身體。”無名說完,便又給黛玉披上虎皮衣裳。

黛玉披上虎皮衣裳,看著月色,輕輕撫摸著方石。

無名還是在對岸那座石頭上麵,看著對麵的黛玉。

黛玉說:“你的虎皮衣裳真暖和。是你母親給你織的嗎?”

無名微微一笑:“你是在調查戶口嗎?”

黛玉聽無名這麼一說,才知道她似乎多管閑事了。本來她應該冷眼旁觀的,隻是她知道無名不是賈府裏的人,是賈府以外的人,是另一個天地的人。

她在賈府裏呆久了,難免會提防這個人,提防那個人。她也曾提防過寶釵,如今寶釵待她如親姐姐一般,她也是一個有著良心的人,怎麼能夠對自己好的人一臉惡相。她知道她需要用同樣的真誠去對待寶釵,否則她和小貓小狗有什麼樣的區別。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俗話裏果然沒有說錯的!”黛玉覺得身上有一些悶熱了,自以為是剛剛穿上了虎皮衣裳的緣故,將披緊的衣裳又解了下來。

無名見了,忙起身:“林妹妹,快不要脫了。外麵風涼,小心傷了肺,又要犯咳嗽病了!”

黛玉聽了,感覺到了無名話裏的關切,才又將那件虎皮衣裳重新穿上,同時也生疑道:“你也不過才來我們這裏幾天的工夫,怎麼就知道我有咳嗽病呢?”黛玉一邊說,一邊將那件虎皮衣裳脫了下來。

無名會心一笑,“果真你是個極敏感的人。剛剛你又說了俗語,但不知是哪句俗語,讓你想起了我?”

黛玉聽了,啐道:“看你斯文極了,卻不知道害臊呢!你也說你是個生意場上的人,怎麼會不知道‘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的俗話呢!我若當真是敏感的人,你也果然是個無心的人呢!”

無名聽了,並不生氣,依然笑道:“縱然我無心也有無心的好處。看你每天都想東想西的,不覺得累,不覺得苦嗎?人生在世,不過白駒過隙,及時行樂,才不枉在人間走了一遭呢!”

黛玉聽了,想起了自己無父母兄妹、無依無靠,眸子裏忽然又泛濫起那泛濫過無數次的淚水,隻是淒淒地說:“你不是我,不知道我的苦呢!我倒有話要問你,你是沒有兄弟,又沒有姐妹,更沒有父母的人嗎?”

無名聽了,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凝重了,仿佛提起了一個異常沉重的話題:“你縱然沒有兄弟姐妹,沒有父母也是好的呢!我便有了十四個兄弟又如何,沒有一個人我信任呢。父母太忙了,哪裏管得上我呢!”

黛玉見了,便就脫了那身虎皮衣裳,連忙站了起來,說:“有詩雲‘流水下灘非有意,白雲出岫本無心’,無心也並不是全壞的人,哪知道你盡是個冷血的人呢!”

無名聽了,眼睛中滑過一絲不解的神色,說:“我哪裏成了冷血的人了,‘成王敗寇’,自古皆然。我哪裏又會有錯呢!”

黛玉聽了,便索性把虎皮衣裳也擲在了那張青石上,氣呼呼地往瀟湘館的方向去。她一邊走,一邊說:“你不要跟來了,果真我今天認錯了人,做了個惡夢呢!”

無名見了,忙又追了上去,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又再次轉身,連忙拿起虎皮衣裳,繼續追了過去。

黛玉在前麵走得,而無名在後麵跑著,很快就追了上去。

無名追趕上,連忙將虎皮衣裳給黛玉披了,一邊又說:“至少我現在不是個冷血的人了吧。”

黛玉立定,心裏想到,他追了上來原是知道她經不住秋天的寒冷氣候的侵蝕,要給她送衣裳,但他剛剛說的話,卻分明和冷血的人沒什麼兩樣。是相信他說的話呢,還是要看他做的事呢?她一麵想,一麵回頭問他:“是相信你做的事呢,還是相信你說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