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是新來的不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當掌櫃的不認識我,難道他們不認識我嗎?”那師爺說。
一旁的縣官聽了,便用手裏的紙扇子敲了敲那個師爺的頭,“你真是吃飽了撐的,還有我呢!”
那師爺忙用手護著他的頭,回頭以一種極盡諂媚的表情看了看縣官,然後無比抱歉地對林黛玉及眾人說:“還有他。”
黛玉回頭看了看那六個人,紛紛如小雞啄米一樣直點頭,便確定了白袍子和青胡須並無虛言。因想著這縣官是個裝腔作勢之輩,卻掩飾的極好,如今全賴這青胡須師爺周旋。若是落了什麼話柄在這師爺手裏,恐怕後麵的事情更加難辦。
她便拱手以禮,笑道:“在下素聞揚州師爺才高八鬥,今日可否見識一番?”
那師爺因聽眼前公子讚他“才高八鬥”的話,心裏的虛榮心像幹柴遇著了烈火,一下子就被點燃起來了,於是他也便來了興致,揚眉吐氣道:“盡管出題便是。”
黛玉便問:“《論語》‘八佾第三’卷中第十八句怎麼說的?”
那師爺對《論語》是耳熟能詳,隻想著破題,便喜道:“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此話一出,這師爺的頭又與他後麵官老爺手裏的扇柄來了次親密接觸。
黛玉隨即笑道:“師爺果然才藝不凡。剛剛師爺親口說了‘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的話,也正好回答了我剛剛不能拜見縣太爺的原因。我想縣老爺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與文聖人孔夫子作對,偏我要這個不起眼的君安客棧的掌櫃做個‘事君盡禮’的諂媚之人吧?”
那師爺聽了,便是氣得直咬牙牙,一時卻也沒有什麼話來擋回去的。
白袍子的縣官又是將扇柄敲了敲青胡須師爺的頭,走到前邊,略一拱手,依然是抑揚頓挫地說道:“本官看你雖是個客棧的掌櫃,卻是這般的鐵齒銅牙,你可知道我揚州縣衙前不久不見了兩位差官,當日他二人有來你這君安客棧巡邏,如今他二人不知何往,你可要如何交待?”
黛玉聽了,便佯裝不知,問道:“真是天大的笑話,你縣府衙門少了幹活的夥計,今天卻找到與你縣府衙門井水不犯河水的客棧尋人來了,不知是依的什麼道理?”
那師爺聽了,便笑道:“縣衙差官做事向來秉公守法,他二人當日奉命隻到你君安客棧巡邏,卻偏偏七天都未回府報道,又派人到他二人家中詢問,亦不曾見他二人回家。要不是你們君安客棧裏謀害了人,莫非他二人插翅飛天了不成?”
還未等黛玉說話,那後麵站在左側的廚子夏西施失口罵道:“****的師爺,竟然拐著彎兒罵我們開黑店呢?”
“哪裏來的潑……”那青胡須師爺話到嘴邊硬是又把話給咽了回去,隻見那罵他的廚子夏西施生得妖豔若花,膚白似玉,一顧傾城,再顧傾國之態,不禁心裏生了愛慕之心。可憐這師爺日夜侍奉這揚州縣官,如今空有一身才情和那青青胡須,仍是孤身一人。
這青胡須遲疑的片刻,又挨了那縣官老爺的一次扇柄的猛擊,隻聽那揚州縣官老爺不無生氣道:“真是成事不足,辦事有餘,等回去我必要修理你一番。”
眾人見了,心裏好笑,卻終究未敢笑出聲來。
忽然那揚州縣官臉色一變,怒道:“師爺所說,並非全無道理。我今日必要查個水落石出,否則絕無罷休的道理!”
隻聽那揚州縣官兩個手掌相擊,隨之在寂寥的君安客棧裏響起了被那曆朝官員用過無數次並將仍然要用下去的口頭禪:“來人啊!”
白袍子的縣官的回聲還未消亡,潛伏在君官客棧黑暗角落裏的士兵忽然潮水一般湧了出來,將黛玉等八人團團圍住了。
“你到底安的什麼心?”黛玉見了這種架勢,心一下子懸了起來,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雖然她想這縣官哪裏不對勁,但並沒有想到他會來這一手。戲似乎越來越有味道了,林黛玉不知不覺中被推到了這出戲的風口浪尖上了。她現在必須對此抱一顆淡然的心境,她從來都是這樣嫻靜若姣花照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