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有一些安慰,他幸好睡著了。她馬上又有一絲擔憂,他若是醒來了,她會不會被識破女兒身的?但她在心裏篤定了一點,冰肌玉骨的她絕不讓他靠近!在她眼裏,他依然那麼的冷麵,就是在他睡覺時,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冷冷的。
他此時冷冷的表情讓她感覺到寒冷,她不由得抱緊了身子。她把頭移向別處,不再看冷麵的他。
她開始習慣這樣的水溫,漸漸地喜歡上這樣一種二十八度的水溫,冷冷的感覺漸漸的在她身上消失了。如果這樣的空間裏隻有她一人多好,可是偏偏他在。
她覺得她的身體有了一些變化,很舒服的感覺,全身上下的細胞仿佛都學會了呼吸。爽爽的感覺中,她迷幻似的發現,她咳嗽的少了,這水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原來她平日吃的人參養榮丸,寶釵送給她的燕窩粥,也沒有這溫泉水這般神奇。
她正陶醉其中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來。那是睡醒後的男子的“啊呀”的聲音,她才轉頭看去,是無名。
他終於醒了,他卷卷的青絲遮住了他半張白淨的臉,他雙眉間的英氣猶如天生,他晶亮的眸子依然柔情似水,他高挺的鼻梁依然那麼氣宇不凡,他性感的紅唇依然那麼的勾魂。隻是偏偏這一張英俊的臉上流露的表情卻是冷冰冰的。
他臉上的表情未變:“你是林公子……林掌櫃,你怎麼也到這裏來了?我不是說了嘛,此事由我一力承擔的。”
也許是水的寒冷,也許是他冷冷的表情,也許是黛玉對無名的譏諷,隻聽她冷冷的說:“什麼人呢,一力承擔很英雄嗎?有恩我就知道要報的,誰願意欠人人情呢!”
無名聽了,忽然淡淡一笑,“若說恩情,我卻有所懷疑的,生母的恩情卻比不了養母的好,你又能怎麼說的呢?”
黛玉見他這麼說,看他雖笑,知他所言卻是滿腹的苦衷,便問他原因。
無名仿佛壓抑了十幾年光陰,今天終於找到了傾訴的人,“我隻記得十年養母恩情,彌足珍貴,卻未知那生母之情,待我猶如陌路之人。”
她聽了,想起她早逝的母親,原是個沒娘疼的女孩兒,多麼羨慕多麼盼望有一個母親的。如今他卻說“猶如陌路之人”的話,分明是刺激她的心呢,於是說:“真是個沒心沒肝的人呢!”
無名的眼神變得凝重,“你有所不知,養母視我為己出,對我殷勤備至,關愛有加,蒙其庇蔭,承其恩澤,十年光陰,猶如一日。”
黛玉聽了,分外感動,但眼裏依然閃爍著懷疑的光芒,便又問:“你養母就沒有自己的兒子女兒的麼?”
無名悵然地說:“養母照顧我時膝下猶空,數年後方有一女,但不久就因病夭折了。”
他的話讓她想起了她那個同樣夭折而亡的弟弟,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平日本要落淚的,想著自己是男兒裝扮,終究是忍住了。
黛玉又問:“你養母無子女,視你為己出,也是這個理了。隻是生你的母親為何不養你呢?”
無名微微一笑,說:“看你文文弱弱的,問題還真多呢!這本是家族的規矩呢,我到一歲時便由養母撫養了,一直有十年呢!”
黛玉聽說是十年,又想這無公子已經二十幾歲的人了,便又問:“十年之後呢,你生母也不管你的麼?”
無名的表情裏,一分悵然中多了兩分憂鬱,三分無奈,四分神秘。
外麵的陽光照耀進來,水牢裏波光粼粼,猶如淚光點點。
無名的臉上也撒滿了陽光,說:“生母養母的,多見外的話呢。在我心裏,就隻有一個母親,那就是我的養母。而我從來沒有從我那個所謂的生母那裏獲得過母愛,她的母愛給了她的另外兩個兒子,而我,她給完全忘記了。天下有這樣的母親麼?”
黛玉的臉上滑過一絲不屑,說道:“可她畢竟是你的母親,她見你大了,看你好好的,也就不擔心你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她不僅僅是你的母親,更是另外兩個兒子的母親,他們還小,需要更多的愛,你母親即使有錯,你也不至於這麼恨她的!”
無名見她這樣說,不以為然,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不說這個了吧。我的母親十三年前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