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淡水,隻能喝海水,海水致宋軍上下猛吐狂瀉,躺倒一片。
張世傑呆住了,他根本沒有想到對手居然有這麼狠毒的一招。
二月初六,天那麼冷,風一陣緊似一陣,連雨都來了,瓢潑而下。
這一天早上與中午海水一退一漲,元軍先趁退潮從南村裏用來過節巡遊的張世傑塑像麵進攻一次,等漲潮時再從北麵大舉撲來。
弓矢飛舞,船翻桅倒,暮色漸漸籠罩下來的時候,宋軍終於不支了。
因各船相互捆綁,行動不便,連逃都已經寸步難行了。
陸秀夫背著幼帝跳海。
楊淑妃跳海。
數萬將士、宮娥宦官跳海。
崖山的海麵從來沒有被這麼多的屍首所充填,擠擠挨挨,密密麻麻。
隻有張世傑帶著十六艘船突圍出去了。
他本來派人來接幼?浦之上一個王朝的碎片帝一起走,可是陸秀夫不認為是真的,萬一有詐昵?支離破碎的人心,終於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徹底將他們的命運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張世傑隻能自己走了,風大浪急雨猛的海上,隻有同他一起突圍出來的十六艘船還在孤獨地漂著。
那些船上的將士仰望著他,可他已經沒有目標,他的雙眼是渙散的,比天上的流雲還淩亂。
就讓風隨意刮浪隨便打吧,漂到哪兒哪兒就是歸宿。
他在戰場上拚殺了一生,與人打鬥了一生,總是好強,總是想贏,可是最終的意義又在哪裏?人生沒有回程票,如果從頭再來,他不會再選這個職業,不會再為殺人奪地而付出自己全部的青春與激情。
終於醒悟了,可惜卻遲了。
這時一個大浪打來,船先傾後覆。
他端坐甲板,一手握劍,一手按膝,目光恬淡,麵無表情,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船沒入海底,看著自己的生命走到盡頭。
口述十四村裏的宮時間二七年四月十五曰星期曰口述人劉春鬆六十二歲林浦村重修端帝行宮董事會董事,小學三年級輟學皇帝帶著宋的大部隊走了之後,平山閣就改成泰山官了。
肯定要這樣的,為什麼?怕元兵破壞呀。
裏麵供起泰山爺,元兵不敢怎麼樣,他們也很迷信。
後來到了明朝,就恢複了,大殿供高宗趙構和趙星、趙胥,偏殿供文天祥、陸秀夫、張世傑他們是忠臣嘛,要供這一個宮其實也挺曲折的,就講解放後的事情吧,剛解放的時候,解放軍第十七醫院設在裏麵,大概有三四年,醫院搬走後,又變成解放軍的石油倉庫。
六十年代初期,做過村裏的倉庫,堆放農藥什麼的。
七幾年破舊立新,裏頭變成了紙廠。
後來又辦過茶廠、鞋廠、罐頭廠等等。
總的來說,亂七八糟的。
文革的時候,這樣的東西不是都要除掉嗎?紅衛兵就逼林大宗爬上去,把大門上的那些雕花都鑿掉。
林大宗這個人可是個大人物,他是濂浦熾林壽熙的長孫,解放前做到國民黨南京水上公安局的局長。
據說伊做局長時回到村裏騎著高高的馬帶著一大隊衛兵,威風死了。
伊說是國民黨,其實是地下黨電影《渡江偵察記》裏頭都有寫到他。
伊文革的時候被打成四類分子,在村裏頭遊街、戴高帽、跪碎玻璃,受很多苦。
紅衛兵破四舊,讓林大宗去破泰山宮。
林大宗不去也得去,伊爬上去,手一直抖,鑿著鑿著,就哭起來。
為什麼?伊覺得很可惜嘛。
大門頂上的那些雕花以前多麼漂亮,美得不得了。
浦之土一個王朝的碎片宋帝行宮外的轅門九一年村裏重修泰山宮,成立了董事會,董事會裏麵的人都是義務的,沒有工資,大家都是自己喜歡做這件事,保護這個宮,再不保護,也壞了。
宮裏以前有一塊石頭,長兩米左右,寬七八十公分,厚十幾公分,石頭上麵鑿了兩個孔,掛在一個鐵架芋上麵。
據說是明代時印度還是哪個國家送的。
人家大概也聽說這是宋帝的行宮,就進貢來了。
這塊石頭奇在哪裏?我跟你講,很奇怪啊,隨便你用什麼東西在上麵敲,不同的位置就會發出不同的聲音,不同的天氣也會有不同的聲音。
有趣吧?我小時候就看見過它,也去敲過。
這件東西後來沒了,也不知道是解放初做醫院的時候還是文革期間丟的,實在很可惜。
說實在的,那是宮裏的一個寶了。
如果現在還在,你也可以去敲敲。
敲了,就知道它有多特別了。
平山閣旁的天後宮原先是用來供奉楊淑妃的述十四趙姓村裏現在姓趙的人大約有三四百,他們的來處很清晰與南宋皇室有關。
往上追溯,究竟出自趙宋王室中的哪一支其實已經不甚清晰,族譜在文革中都燒光了,蹤跡全無,但從來沒有人懷疑自己的身世,別人也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