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結婚那天,青龍賓館車水馬龍,貴賓如雲,爆竹聲聲,熱鬧非凡。王振明神不守舍,鬼使神差地騎著一輛自行車,來到賓館。他想見一見張英婚期的尊容,向她說些祝賀的好話。他在宴會廳門口站著往裏看。一會,主持婚禮的司儀小姐手持話筒,聲音脆亮地喊:“時間已到,請新郎新娘入場。”宴會廳裏立刻響起了輕快和諧的樂曲。王振明大睜兩眼,想看新郎新娘出現。忽然,有人拉拉他的衣角,命令退一旁。這人是賓館的保安。王振明一邊往後退了步,心裏很氣憤。新郎新娘在司儀小姐的陪同下,卻從一邊走來,往宴會廳走去。華銀平西裝革履,胸前大紅花。他昂首闊步走著,臉色莊嚴,無半點笑容。張英跟在後麵,臉色平靜,大概今天她用足化妝品,頭發又吹了風,還插了紅的綠的花,看上去還真漂亮呢。張英的內衣一定穿得很少,她外麵罩了件低領口白色的輕紗喇叭口禮服,顯得一點不臃腫。她的兩個光光滑滑的肩膀,居然全露在外麵。這麼冷的天氣,能受得了嗎!王振明看著心痛。他慌忙把自己的西裝脫下來,跨前一步,把西裝披到張英的肩上,淒苦地說:“阿英,天氣太冷,你披一下!”
兩位司儀小姐吃了一驚,其中一位悄聲對王振明說:“先生,謝謝你的好意,裏麵有暖氣呢。”
華銀平聽到後麵有吵鬧聲,回過身來,見王振明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尷尬,禮儀小姐正對他嗬斥。
“那家夥對你幹啥?”華銀平鐵青著臉問張英。
張英低下頭,咬緊牙關,強忍著內心的酸楚,恐慌著推著銀平說:“沒啥,快走!”
初婚給張英和銀平籠罩著一團冰冷的陰影,沒有給他們帶來愉悅和歡快。在華銀平眼裏王振明和張英是藕斷絲連的。張英揣摩著丈夫對她有一種不信任的感覺。
新郎新娘走進宴會廳後,裏麵發出暴風驟雨似的掌聲。
王振明對掌聲是沒有興趣了。那位保安笑著對他說:“先生你是否來喝喜酒的?還是來湊熱鬧的?湊熱鬧是要眼饞的!”王振明沒有理睬他。後麵來的是張大奎,大概今天他是最高興的一個人了。他穿著一件紅色的羽絨服,滿臉布滿喜悅。他一見王振明,十分快活,忙從口袋裏挖出紅中華,抽出一支送到王振明麵前,一麵歉意地說:“我讓阿英給你發張請帖,你們是同學,平時常來常往有交情。阿英卻不準,說啥已經是多年前的同學哩,還請啥,我知道,阿英這氣話是衝我來的。”至於阿英為啥要說氣話,張大奎沒有講,伸出一隻長手,把王振明拉住,很熱情地邀請王振明去宴會廳喝阿英的喜酒。王振明隻對張大奎橫了一眼,啥也沒說,就匆匆地離開了賓館。
當王振明回憶起這樁往事時,張英總是很懊悔,覺得對不住王振明。這時,她淒慘地對王振明說:“那天,當我肩上披著你那件暖烘烘的西服後,我心裏啥感受,我緊緊地咬住牙關,才沒有哭出來,但當我糊裏糊塗站在婚禮台上時,我用手帕拭了幾回眼淚。”
王振明說:“阿英,我不該回憶那些痛苦的事情,現在一切都過去了,總算老天有意,重新安排一起了,我們還年輕,快樂幸福的日子長著哪!”
王振明接著問:“阿英,我們準備啥時結婚?”
張英沒有確切的回答他,紅著臉,微微一笑,說:“剛離婚,就忙結婚,不給人家說話嗎!再說,目前華夏還有很多事情要理順,兩條新的生產線還沒有上馬。我想,華夏在原有的基礎上能翻上一倍或者兩倍,我才心安理得!不然,我對不住五百來個員工,也對不住政府。”
“好好!阿英,你說得對,你真是個大企業家,我等著你,你說啥時結婚就啥時結婚。我想,蘇北幾家廠的常年顧問,我想辭掉,反正我不缺錢花。今後我每天來華夏上班,或者幹脆住在華夏,天天幫你辦事,不要工資。”
“啥?不要工資!天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張英笑著說。
“一點不便宜!現在城裏看場電影,票價要上百元,我每天能看著你,不用花錢,不是便宜我了?”
張英笑道:“我不是電影,有啥看頭。”
王振明說:“和你在一起,比看電影有滋味呢。”
“去你的!”張英瞋了他一眼,心頭很幸福。
王振明哈哈地笑著,他覺得經過多年的淒慘的婚姻生活結束後,美滿的幸福的婚姻生活,將要到來了。
華銀平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後,就像去掉了身上的累贅,感到十分輕鬆。他駕著紅旗車幾分鍾內趕到小區。他推開門,李淑英正坐在沙發上打毛衣。他把她抱起來,興奮地說:“淑英,簽字了,簽字了!我早就想跟她離婚,我怕旁人啥閑話,爹媽要責怪我。所以拖她,給她臉色看。果然,她受不了啦!今天一早,我在公司裏,她找我談,提出離婚。我高興得腦袋發昏!我二話不說,跟她來到司法科,司法科很快幫我們辦了手續!事情太順利了!今後,淑英,我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生活在一起,人家不會說閑話了。挑個好日子,我們體體麵麵地結婚,辦個幾十桌酒,你說要不要請請張英,氣氣她!我們就有麵子!”
華銀平以為李淑英會跟他一樣興高采烈的。誰知她卻緊抿著嘴唇,臉上沒有一點欣喜的神色。她坐在沙發上,低頭沉思起來。
“你咋啦?不高興!”華銀平感到愕然。
李淑英抬眼認真地說道:“銀平,你不動腦子想想,你是華夏公司的二老板,不能跟當總經理的老婆長相守,卻跟一個寡婦,一個外地人,一個不幹淨的女人結婚,你覺得還有麵子嗎?”
“對,該死!我咋沒有想到呢?我應該早點提出來不要她,這樣才有麵子!”
“這樣或許還能保留麵子。”李淑英朝銀平看了一眼,這樣說著。
“媽的!這個毒辣的女人!”華銀平一屁股坐回沙發上,剛才,那種興奮已一掃而光。一會,他站起身,狠狠地說道:“我要到金平那裏去,爹媽那裏去,對他們說張英非要跟我離婚不可,可能要跟王振明結婚!讓大家恨她,把她從總經理的位置上拉下來,趕出華夏公司,方出我心頭之氣!”
李淑英嘿嘿笑道:“大家相信你嗎?”
“我不管,就這辦!”
他驅車來到華夏公司後勤部。
華金平正在伏案抄寫什麼,見老弟闖進屋來很氣憤、很疲乏地坐在沙發上。
華金平忙抬起頭,朝老弟看看,板著臉問他,是不是跟張英離婚後,還有啥不滿意的。
“哥,我和張英離婚的事,是她跟我提出來的,她說非離不可!聽說她想跟王振明結婚!現在她不是我們華家的人了,她這個總經理,我們要防著點!”
華金平兩眼逼住老弟,說:“張英為啥要跟你提出離婚?”
銀平支吾著說:“她不是想跟王振明結婚嗎?”
“屁話!你天天混在李淑英那裏,不關心孩子!不關心老婆!不關心家庭!開會時,人家好好地問你點事情,你給臉色人家看,像這種情況哪個女人受得了!除非那種過不了日子的傻女人跟著你。”
接著金平又說:“銀平呀,張英的氣量算大的了。
聽說,她還在賓館做你的工作,希望你回心轉意,一家人重過好日子。可是你對她啥態度?你自己心裏明白!
銀平把話頭岔開說:“哥,我跟張英的事別談了。我說,現在開始,她再把總經理當下去,總不是辦法,起碼要時時刻刻防著點她。”
華金平不屑地朝銀平看看,冷冷一笑:“老弟呀,你以為當總經理是朝南喝喜酒一樣舒服!半年來,我看得清楚,你和我都不是當總經理的料子!原來我恨爹,讓張英當總經理是瞎胡鬧!我心裏不服氣!現在看來,爹的思路完全正確!隻有張英能擔華夏公司的重任!”
華銀平不樂地望著老兄:“哥,你怎麼為她說這種話!張英是千手觀音,還是三頭六臂!就算隨便在工人當中找一個人出來當總經理,半年來,不至於發生那麼多不該發生的事情吧!”
金平說道:“發生那麼多事情,能怪張英嗎!這回你帶人出去遊山玩水出了事故,也怪她嗎!”
華銀平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華子珍從外麵進來,很同意金平的看法。華子珍想說話,沒有說出來,顯得很神秘。
金平一愣,急問子珍:“你有啥話,怎麼不說?”
華子珍把王振明剛才來公司和張英見麵的種種情況說了一遍。“哥,看來她和王律師真的有感情。”
華銀平像找到了啥把柄似的,大聲說道:“哥,聽見了吧,我的判斷不錯吧,張英和王振明畢竟是老同學,早就心有靈犀一點通了,怪不得她對我提出離婚呢!”
華金平用圓珠筆敲著辦公桌,想了一會說:“銀平,你別冤枉人家,張英不是那種人,我知道,她是愛你的!處處照顧你!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離婚是你逼著人家作出決定的!要是你跟唐麗麗過上十天八天的話,你就會想到張英對你的好處了。”
華子珍想了想說:“二哥,大哥說得不錯,我總覺得張英是直腸子的人,人也正派,不會有啥見不得人的事的。”
華銀平忽地站起身,不服氣地說:“你們別幫張英說好話!我要去醫院,把張英的事,要跟爹媽商量商量!讓他們拿主意。”
華子珍幾天沒去醫院了,跟銀平一起開車來到市人民醫院。
華誌堅雖然還沒有完全複原,但腦筋已不糊塗了。他坐在病床上,背靠住床靠背。華子珍摸著父親的手,問他病情如何?華誌堅朝女兒笑笑,欣喜地回答:“嗯,好了。”
華誌堅問張英的情況如何:“她受苦了,她很能幹!……”華誌堅稱讚說。
華子珍支吾著說:“二嫂很好,公司最近很忙!”她不敢把她跟銀平離婚的是告訴父親,因為他心中還是念著張英,怕他受到刺激再犯病。
他們把母親叫到探視病人的接待室,銀平告訴她跟張英離婚的事。華老太張開嘴巴,感到很吃驚。
“難道是張英提出跟你離婚的,為啥?”老太太覺得不可思議。
“她為啥?”老太太盯住問。
“她……”銀平不敢把真實情況告訴母親,隻得支支吾吾說道:“她可能要另找對象!”
華老太更感到吃驚了:“她找對象,不可能!阿英這人我知道,她再沒有情意,也不會這樣做的。阿平你是否有事瞞著我?”
“媽,你就是不相信兒子,好好的,我能答應她離婚嗎!媽,你不知道,我們公司的顧問律師王振明也跟老婆離婚了,這種事,他們好像是說好的,不信,今天他們在辦公室裏,那種親熱相,叫人真肉麻,這叫做情緣未斷!不信,你問子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