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肆 刺蕭(1 / 1)

燭火明滅,炭塊將空氣烘托得溫暖而幹澀。

絲竹驟然停止的瞬間,大殿中響起一陣又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那是踏上大廳朱紅地毯的雪白赤腳,腳踝上係著的鈴鐺。

伴隨著腳步,清越的鈴聲清晰地遞入他的耳中,激起陣複一陣的不安。

安然抬頭的瞬間,呼吸凝滯如塑,畫麵定格。

紅綃蓮藕般嫩滑的手臂上,朱紅色的鐲子如同蛇信般妖嬈纏繞。溫潤的眼眸中,跳躍的火光如同瞬間的幻覺,那些絲線般暗淡的光華,與殿外凝重的墨色相映相召。

深紅色的紗衣,輕盈層疊的起落,充滿了絕望而致命的美麗……

她忽然抬起頭,輝夜的朱砂痣,仿如鳳凰的泣血。

柔媚一笑,傾盡了上京繁華。

蕭讚單手撐頜,嘴角掛著屬於帝王的淡然笑容,邪肆而狂傲。他在看她,導演的這場,亙古的表演,這場,驚豔的一幕。

繚繞的水袖,輕盈如雪的飄紗,紅綃纖細的身體,瞬間舞得如同一絲風中的紅絲絛……如同一隻絕望的火鳳凰。

人們屏息凝神,偏愛著她的舞姿,和那,絕世的芳華。

隻有安然,他的眼中忽然多了一絲驚懼。

他怕,怕她做傻事。他的指甲狠狠地掐進了手心,點點血珠在窄袖中暈染出一朵一朵淋漓的妖紅。

“婉言……”他輕輕說。

消散在空中的聲音。

不被覺察的牽掛。

微弱得,沒有人,可能聽見。

可是,她的眼神忽然望向了他,絕望和水一般的蓮華崩飛如同星屑。她的哀傷,沒有人知道。

然哥哥,是你,親手將我推開,我勢必,親手將她毀滅!

決然的瀲灩中,紅綃手指間蜿蜒的紅紗,忽然裂成數條。

鋼針般的氣勁如注,殺氣黯然如極,紅綃尖厲的聲音恍如厲鬼,“固侖!死吧!”

變化來得太快,奢華的大殿之上,汗王的麵色驟變,太後的金絲指套被捏斷在紅木椅上。人群瞬間混亂起來,此時的安然,卻忽然愣在了那裏!

洶湧的氣息,覆麵如割。

可是安然,想起了她微笑的麵容,那般甜美的女孩,她怕黑,怕痛,怕離別……

他離開得她太久太久,久到忘記了她的哀傷,忘記了她的疼痛,忘記了陌上紛飛的桃花似雪……

他的身體忽然撲向了她殺招的往向。

能夠,死在她的手中,也許自己,才能夠沒有了半絲歉然。

紅綃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數絲紅紗忽然一軟,覆沒在他的麵容。紅綃柔軟的手指一撫,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如雪的寒芒化成溫暖的柔光。

“走開!”蘭若狠狠地推開安然,一腳踢翻了桌子。

砰然一聲,花盆底鞋應聲而斷。

她的冷靜,甚至蘭若自己也不敢相信。

這些隻是在一個呼吸發生的事情,甚至大內的侍衛也沒有來得及趕過來。

蘭若的腿被壓在翻倒桌麵下,巨大的疼痛讓她無法再移動分毫。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地上破碎的瓷片。

可紅綃的劍,卻比任何人想象的還要快,下一瞬,蘭若的手指徒勞地放開了瓷片。身體的力量如同傾瀉般被抽離。

她呆呆地望著那把洞穿了她身體的軟劍,以及那個,露出嗜血笑容的絕望女人。

整個大殿寂靜無聲。隻有局促的呼吸,以及牙齒相擊發出的格格聲……

紅綃飛速的抽出了劍,因為,那一劍,堪堪偏離的心髒半寸。

帶出的血花濺出一步。

“鏘!”金屬聲中,有人阻止了她再次下手。

隻有兩個呼吸的時間,甚至連大內侍衛也無法及時趕到。

蕭讚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剛剛闖入的男子。

長長的墨發,輕輕束在背上,他的美麗額際,蔓延著一個淺淺的閃電傷。寶石般的瞳仁中,跳躍著明滅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