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晚清西醫在中國(1 / 3)

何小蓮

晚清官員請傳教醫師看病,在當時是公開的秘密。林則徐就曾請西醫治療過疝氣。清人筆記記載,林則徐臨終大呼“星鬥南”三字而卒。今人考證,“星鬥南”正是閩語“新豆欄”,傳教士在廣州的醫局所在地。西醫的震撼力,由此可見一斑。

一段重要的曆史細節

1842年簽訂的《南京條約》,對傳教事宜隻字未提。1844年7月3日簽訂的《中美望廈條約》,寫進了與傳教有關的內容。其中寫道:“合眾國民人在五港口貿易,或久居,或暫住,均準其租賃民房,或租地自行建樓,並設立醫館、禮拜堂及殯葬之處”。“禮拜堂”三字,意味著美國傳教士獲得了在通商口岸進行宗教活動的自由。這是近代不平等條約中第一次出現的與傳教有關的條款。對於這一內容的加入,參加條約談判的美國傳教士伯駕,事後在耶魯大學神學院的一次講演中,透露了其中的細節。伯駕說,中美代表在望廈村談判時,討論到條約第17款,涉及在通商口岸的商務和住宅、墓地及醫院的租地問題,參加談判的中方隨員潘仕成建議加進“禮拜堂”這一補充性條款。這是在伯駕看來最為重要的條款。

潘仕成為什麼要提議加進這一條款呢?潘仕成原本為十三行商人,因其“與米利堅商人頗多熟悉,亦素為該國夷人所敬重”,因而被耆英調至衙署專理夷務。潘仕成父母曾是伯駕的病人,對伯駕有感激之情。

潘仕成對西方人的風俗人情有較多的了解,認為中國人不可能以自己的禮俗習慣來改變西方人的傳統,他因此提議加進這一內容。

潘仕成是小小的隨員,他的提議固然有影響,但關鍵性人物是兩廣總督耆英,他為什麼會接受這一條款呢?原來,耆英也是伯駕的病人。

據記載,耆英因患皮膚病,曾通過馬儒翰請伯駕幫助醫療,後又派隨從向伯駕講述病情。伯駕精心為他配好藥方,使他病情明顯好轉。耆英多次在公眾場合讚美醫藥傳教,並手書條幅“妙手回春,壽世濟人”,贈給伯駕。

看來,有關內容的加入,與參加談判的中方代表對西醫的情感有關。

其實,請伯駕看病的不隻耆英,兩廣總督、廣東巡撫衙門的大小官員,直接請伯駕治病的人為數不少,清政府官員請傳教醫師看病在當時不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此前,欽差大臣林則徐就曾請伯駕看病。當時,林則徐托人與伯駕聯係兩件事,一是討教西國有無戒鴉片的特效藥,二 是問伯駕如何治療疝氣病。前者為公,後者為私。伯駕回答,治鴉片癮無特效藥,治疝氣病有辦法,但要病人親自來。林沒有去,但他派了個替身,取回了幾隻疝氣 袋,用了以後,病情明顯好轉。於是,林則徐成了伯駕醫務檔案中的第6565號病人。林則徐的病曆是這樣寫的:“從醫學上說,我們對此病沒有什麼興趣,事實上也未見其人。但這樣一位著名人物,他的所作所為是導致中英兩大國間破裂的原因。”事後,林派人給伯駕送去水果以示謝意。1850年,林則徐再度受命為欽 差大臣,馳赴廣西督理軍務,鎮壓“拜上帝會”,但在途中病死,清人筆記稱其死前大呼“星鬥南”三字而卒。朱維錚先生認為,“星鬥南”三字正是閩語“新豆欄”,是伯駕在廣州的醫局所在地。由此可見,西醫的震撼,已經留在林則徐的思想深處。(朱維錚主編:《基督教與近代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

一所特別的學校

天津醫學堂是晚清第一所官辦西醫學堂。此校的創立,與李鴻章對西醫的服膺有直接關係。還在1880年,北洋大臣、直隸總督李鴻章的妻子生病,請中醫久治無效,不得已請當時在天津的英國倫敦會傳教醫師馬根濟(Mackenzie,John Kenneth,?-1888)治療,很快痊愈。李鴻章大為感激,資助馬根濟在天津開了一所小型醫院,英文名字叫總督醫院(Viceroy‘s Hospital)。一年以後,馬根濟提出利用從美國撤回來的留學生,辦一所醫校,培養醫生,以供清朝海陸軍使用。李鴻章徇其請。1881年12月15 日,這所英文名稱為“總督醫院附屬醫學校”的醫學堂正式開學。學校的教習由馬根濟和北洋海軍中的外科醫生擔任,臨床教學就在醫院進行。學校經費由李鴻章從 海防軍費中開支。這所學校,就是天津醫學堂的前身。這家醫院和附屬學校總共花去清政府多少經費,我們現在缺少資料可查。但是,1890年李提摩太在上海傳 教士大會上發表題為“基督教差會與中國政府的關係”的演講時曾指出,在天津,李鴻章每月撥出數百兩白銀支持傳教士的醫療診所,可見是個不小的數目。總督醫院、總督醫院附屬醫學校,這些特別的名稱,表示出李鴻章與他們的特別關係。行事謹慎的李鴻章,如果對西醫沒有特別的認可,是不會有此特別之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