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陸行生與程怡坐於院落樹下搖椅,此情此景盡數收於眼底,程怡隻覺孫兒強的有趣,陸行生卻微不可覺的歎了口氣。
陸離生性卻並不頑劣,孩童期常有的爬樹摘果掏鳥蛋的玩耍之事,陸離一件也沒有做過,因為不去學堂,陸離在白天最常做的便是在自家院落,守在祖母膝下,看花草,看螞蟻,看蝴蝶,看麻雀歡欣跳躍於草地上,看金魚自在遊曳於池底間。
“離兒,可羨魚?可羨鳥?”程怡給因蹲在地上看鳥太久而臉色通紅的孫兒搖著扇。
小陸離搖了搖頭,“皆不羨,魚為幾粒魚食爭先恐後聚於人手所指之處,受人玩弄,麻雀雖可翱翔於藍天,卻為食不斷折頸於大地。”
陸離的回答驚了程怡,程怡仔細看了看這個已經七歲的孩子,也許是缺乏孩童間的追逐嬉戲,也無需他幫家務農,小陸離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單薄贏弱,一張帶著稚氣的小臉,幹幹淨淨,清秀的眉目,澄澄澈澈,此時陸離也望著一向對他慈愛的祖母,祖母一直沒有說話,陸離垂手而立,心中忐忑不安,祖父一向對自己疏而遠之,加之未曾讀書,連帶父親也對自己從未多看一眼,母親視三個兄弟一向平等,然家務繁忙,自不會有過多關心,惟有祖母對自己疼愛有加,雖常被大哥小弟譏諷嘲笑目不識丁,卻被祖母撫慰“聞道有先後,我孫離兒大器晚成。”
“離兒。”程怡怎能看不出陸離眼中越來越濃的惶恐,程怡拉過陸離,抱起,置於膝頭,輕撫其背,笑笑問道,“那離兒喜歡做什麼呢?“
看見祖母笑,小陸離便也跟著笑起來,手指院落鬱鬱蔥蔥的雜草,“魚會殆,鳥會亡,唯有它,年年生。“
程怡再一次驚訝於陸離的回答,隻是這次並沒有表露出來,她隻是悠悠念著,“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祖母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你說的意思。”
“祖母再念一遍給我聽好嗎?”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陸離九歲時,祖母程怡因病去世,不久祖父也鬱鬱而去,程怡久臥病榻,自知時日無多,叫來陸離於床頭,與陸離講了最後一個故事《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陸離不知道這篇浪漫而瑰麗的文章,是一千多年的一位哲人談笑間對心境自由的漫談,他完全被鯤鵬所迷住了,一心向往天池南海。當他多年後明白祖母深意時,他淚流滿麵。
祖父去世時,從床榻之間伸出了溫潤的手,握住了陸離的手,陸離感覺的到祖父掌心熾熱的溫度,“願爾愚且魯。”這是祖父對陸離說的最後一句話。
同年,陸離依舊沒有去學堂,卻被父親允許進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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