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爸爸說阿祖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在《賀衛國大辭典》裏，”個性”是一個百分之百的貶義詞。阿祖的外表很具欺騙性，看上去弱不禁風實際上力大如牛，還在讀高中的時候，劍河中學的窗戶欄杆他就可以用手生生掰開，他那雙八百度的近視眼也是玩遊戲機玩出來的，不是讀書讀出來的。
賀德和阿祖在劍河中學對麵的山坡上交過一次手。那時節正值寒冬臘月，呼嘯的北風卷起雪花，吹得旁觀者眼睛都睜不開。阿祖不還手的時候賀德還挺威風，一招一式有模有樣，先使出一招金庸的蛤蟆功，再使出一套古龍的猴拳，嘴中咋咋呼呼，賀德正要使出臥龍生的螳螂拳的時候，阿祖蹦起來朝賀德的印堂上迅疾無比但是很輕地戳了一下。
就這麼輕輕一下，賀德立時往後退了兩步，然後他抱著自己的腦袋說：“咦，我怎麼有點中暑的感覺？”說完這句話，賀德再往後退了兩步，接著癱在了雪地上。
等賀德從昏迷中醒來嚷嚷著要爆發小宇宙使出西域達摩神功對付阿祖，已經是三天以後賀德躺在自家榻上的事情了。阿祖在劍河街上譏諷賀德說：“鄙人不才，練過幾年散打，講究的是在實戰中擊倒對方取得勝利，而賀大個子是練套路的，講究的是形體美，事實再次證明，大個子男人都是廢物。”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阿祖應了這句話，十八歲就功成名就，當上了劍河縣警隊的隊長，當然，這個警隊是地下出警隊。有事業的男人就容易得到女人的青睞，阿祖很快找到了一個看上去能和他相伴一生的姑娘。
阿祖的成長經曆並無特別之處，和很多農村孩子差不多，讀初中時開始和社會上的人打架，讀高中時光榮輟學，整天泡在遊戲室裏，他身邊很快就聚集著一群同樣沒事找事的人。從解決遊戲室裏的恩怨開始，阿祖慢慢地解決起了遊戲室一帶的恩怨，然後再延伸到劍河整個城區，再後來，連消費能力不高的農村也納入了他們的經營範圍。
誰有事要解決，打一個電話給阿祖，阿祖就會帶著隊裏的警察去幫人排憂解難，大至數十年鄰裏糾紛小至臨時湧上心頭的一口氣，阿祖都能管。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地下出警隊生意興隆的原因是出警迅速，以119的速度解決110的事情，這邊一個電話報警，那邊阿祖就閃電出發。
阿祖是孤獨著的一個人，劍河縣罕有理解他的人，就是和她睡在一張榻上的姑娘也不能理解他。阿祖在地下出警隊開大會時，總是要反複強調兩點，一是要有是事業心，二是要有紀律。
阿祖建立起了一個類似於古時候的兄弟會之類的組織，強調鄉土強調同族強調公平理念，可惜的是，因為大部分隊員素質較低，有口飯吃就很滿足了，所以難以上升到阿祖的精神高度，反而問阿祖有必要這樣講事業心講紀律麼，所以阿祖才會如此孤獨，阿祖覺得他的生命就是一顆在風中搖曳著燒的蠟燭，他悲愴地說：“天下人始終不懂我。”
不管怎樣，阿祖的兄弟會比劍河縣其他鬆散的組織要厲害得多，群毆起來阿祖有布局有戰術有謀略，其他由泥腿子農民組成的烏合之眾怎麼是兄弟會的對手，阿祖得意地告訴她女朋友：“現在你知道了吧，這就是黑社會和地痞無賴的區別。”
大概是因為成名成得太過於一帆風順，阿祖飛揚跋扈，放眼望去，諾大的劍河居然看不到一個對手，頗有高處不勝寒之感，所以認為劍河境內的任何事，他都可以去插一杠子，因此接了一個不該接的警惹了一個不該惹的人。
那次是有人打電話要阿祖去大洋河邊的沙場，解決因為挖沙而起的糾紛。阿祖的軍師，也就是讓阿祖成名的那個電遊室的老板提醒阿祖不要接這筆生意，有些人不在街上打架並不代表他們不存在，軍師說：“沙場老板你是惹不起的，表麵上是慈眉善目，實際上是心比煤黑。”阿祖說：“他們那幫浪得虛名的孫子，一打就露餡，你等我從前線傳來捷報吧。”
“打”是阿祖的哲學，也是他屢屢挑戰世俗規矩的法寶，阿祖常說：“有種你就和我幹一架，沒種就別在我麵前裝大餡包子，打得贏我你就是我爹爹，我服，打不贏我你就是我孫子，你也得服，別他的媽的跟我扯七扯八講大道理。”
阿祖帶著人馬去了大洋河邊，讓阿祖生氣的是，沙場的人居然不知道他的大名，阿祖自報家門後，沙場的人想了半天才想起是有這麼一個人來，可即使想起來了，也沒把他當回事，他們笑得肚子都疼了：“隊長，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劍河街上去做你的小買賣吧，這裏的大買賣不是你這種農民管得了的。”
阿祖聽罷大怒，居然有人敢不把他當回事，還把他稱為農民，他怎麼會是農民呢？他是地下出警隊隊長。阿祖呼啦啦帶著人打了進去，不到一分鍾就被打得爬了出來，他們拍著胸說：“幸虧爬得快，要是爬得不快，估計就死在裏麵了。”阿祖不甘心，又獨自爬了進去。對方見阿祖又爬進來了，也懶得跟阿祖動手了，直接掏把槍出來：“你這個小朋友還真是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