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過後是江湖26(1 / 2)

第二十六章

分局院子裏有個跟我一起長大的人名叫龐天虎,這個人和我有很大的不同,在長期的比較中,他總是輸給我。龐天虎的名言是”上課沒用,補課沒用,所以讀書整個兒沒用”,讓我吃驚的是,龐天虎的爸爸龐伯伯對龐天虎的這話並不反感,而且認為他兒子能說得出這種話是有水平的體現。

龐天虎在我住進分局院子的當天下午就認識了,他把榻單披在軀殼,用毛巾捂住半邊臉,把正在探頭探腦觀察新環境的我攔下來,非要我管他叫佐羅,可我不知道佐羅是什麼,所以龐天虎笑我是瓜娃娃,我於是管他叫豬玀。

我雖然不知道什麼是佐羅但龐天虎知道什麼是豬玀,所以我們倆從家屬樓打到辦公樓,又從辦公樓打到了大門口,再從大門口打到西湖路上,最後我騎在了龐天虎身上,正要一拳打歪他的鼻子時,龐天虎俯首稱臣,給我當起了小跟班,這一當,他就當了很多年。

小時候的龐天虎有兩個著名特征,一是鼻涕常年擦不幹淨,二是特別好吃。當鼻涕蟲和好吃鬼結合在一起時,人間慘劇就出現了。我尤其怕看龐天虎吃甘蔗,龐天虎吃甘蔗能吃得鼻涕口水糊成一片,從上嘴唇處延綿到衣領。如果此時有人逗龐天虎哈哈一笑,他的鼻孔那兒十有八九就會吹出一個泡泡,這個泡泡生命力頑強,輕易不會破碎,可以隨著龐天虎吸氣呼氣而變換大小,就跟魔術師耍魔術似的。

有天爸爸請龐天虎一家人來我家吃飯,龐天虎走進我的臥室,看了看書桌上堆著的書籍,很誠懇地問我:“賀政,你讀這麼多書幹嘛呀?”我心想燕雀安知鴻鵠之誌,這點書都讀不完,遑論佐乾坤?

龐伯伯也對我說:“小賀啊,成天跟個女孩子似地坐在家裏可不行啊,要走到外麵去,你看龐天虎,天天在外麵撒野,這才是男子漢。”我不屑於和眼前的俗人辯論,我現在努力看書是為了以後能比龐天虎走得更遠,所以我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高考後,龐天虎時常喊我去參加同學聚會,我一次也沒去,而且難以理解龐天虎考個兩百來分,怎麼還好意思四處去露臉。龐天虎不僅參加一中的聚會,而且還參加了諸如田家炳中學等其他中學的聚會,隻要能攀上關係的聚會,龐天虎一個不漏地去參加了,積極性高得讓人驚訝。這個聚會明星每天喝得兩眼紅紅,像是兩顆被泡熟的紅棗。

在分局的院子裏,我有兩個朋友,除了龐天虎,還小七。我是認識龐天虎好幾年後才認識的小七,我第一次看見小七不是在院子裏而是在醫院裏。那天爸媽帶著我去了醫院,我坐在牆角的椅子上,爸爸媽媽則和一群相識的警察在旁邊熱烈地說話。突然間,我聽到有人興奮地喊:“生了生了。”不一會,我就看見產房裏抱出了個嬰兒,這個嬰兒就是小七。我湊過去揭開繈褓一看,小七沒有雞雞,所以小七是女的。

關於女的到底有沒有雞雞的問題,我和龐天虎私下探討過很多次。龐天虎相當固執地認為女的沒有雞雞,但我是一個富有戰略思維的人,因此我比他想得更深遠,我認為女的既然能撒尿那麼證明女的也有雞雞,隻是雞雞的表現形式和男的不同而已。

龐天虎白眼一翻,說:“什麼叫雞雞?雞雞就是一根管子,有管子有雞雞,沒管子沒雞雞。”我和龐天虎始終也沒有就這個問題達成一致,多年後,當我粗通邏輯學時,我發現我們誰也沒錯,我們隻是對於”雞雞”這個概念的內延理解不同。

我很喜歡小七,因為她有一頭蓬鬆的頭發,像芭比娃娃一樣可愛。小七也和我格外親,她一見我就笑,我再逗一逗她,她就會笑得喘不過氣來,有時甚至會笑得把剛喝進肚子裏的奶水給吐出來。

我抱小七的時候,小七不哭不鬧,安靜地趴在我的懷裏,而龐天虎一抱小七,小七就會驚恐地一哭二鬧三上吊,也許她是被龐天虎的黃果樹瀑布式的鼻涕給嚇到了。小七的生長速度很快,比韭菜還快,風一刮,眼一眨,她就能跟在我後麵趔趄奔跑了,先是在院子裏,然後是貴陽的大街小巷。

院子裏和小七一樣大的孩子還有好幾個,但是我隻喜歡帶小七玩,其他孩子都很討嫌。如果他們摔了一跤,那鐵定要趴在地上哇哇大哭一場,等我把他們扶起來後,他們鐵定要到他們的父母那兒告狀,把摔跤的原因歸咎於我,他們的父母又會找到賀老大告狀,讓我覺得自己左右不是人。因此,他們求著盼著要我帶他們玩時,我置之不理,像躲禍害一樣躲著他們。

小七和他們不一樣,小七很合我的心意。小七小時候腦袋比較大,所以重心不穩經常摔得一塌糊塗,沒等我跑過去扶她,小七會自強不息地爬起來,然後咧嘴一笑:“賀政哥哥,我剛才又摔了一跤。”我問小七:“痛不痛啊?”小七搖搖頭,說:“我不痛。”當我和龐天虎要自顧自地玩耍時,小七也不會膩著我們,小七會雙手托下巴,坐在旁邊觀察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