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把爸爸跟我說的話轉述給胡慧聽以後，胡慧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我很是不滿地說：“不知賀老大腦袋裏在下一盤什麼棋。”雖然爸爸的話多少顯得有些道理，但仍然軟禁不了我的靈魂。在圖書館把《李嘉誠全傳》讀完之後，我心裏麵愈發狂熱，總有放開手腳大幹一場的衝動。
1997年國慶節過後，我再也按捺不住了，我對胡慧說：“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我們回市內去找事做，就算賺不了多少錢，那也是在為以後打基礎。”胡慧對我的這個想法很吃驚：“去打工啊？”我對胡慧的反應也很吃驚，我說：“是啊。”
胡慧家從她爹爹婆婆外公外婆那一輩人起就已經有正式工作了，所以胡慧對打工這事有些本能抵觸：“為什麼要去打工啊？這事我從來沒想過呢。”我說：“反正我們現在在學校裏也沒事做，不如出去打工，至少也積攢了一些工作經驗嘛。”胡慧困惑地說：“還是再想想吧，我不覺得我們有打工的必要--好像隻有農村人才會去打工吧。”我找了個很說得過去的理由：“權當出去玩玩唄！”這麼一說，倒是把胡慧給說動了，她笑嘻嘻地說：“那我們就出去玩玩吧。”
我帶著胡慧意氣風發地搬到觀水巷，租了觀水巷12號的一套一居室。觀水巷離我家很近，從西湖路的公安局大門口往東走五百米，就有一個左拐的路口，拐進去就是觀水巷的地盤了。我雄心勃勃地想：“如果我將來成了李嘉誠第二，那觀水巷12號就會成為賀政同誌和胡慧同誌年輕時生活和戰鬥過的地方了。”
我們的鄰居，觀水巷11號住著的是一對湖南花垣縣來的戀人，男的姓毛名佗，叫毛佗，女的姓懶名懶，叫懶懶。我對毛佗說：“我們是湘西州老鄉呢，我是鳳凰縣的。”毛佗說：“哦，真巧呀，你來貴陽多久了？”胡慧替我回答了這個問題：“賀政來貴陽比較久了，有十多年了。”
毛佗和懶懶的工作非常”西西佛斯”，毛佗用三輪車推著一車插座配件回觀水巷，懶懶一看毛佗回來了，便上前幫忙把配件搬進家中，然後，毛佗和懶懶閉門不出，坐在屋子裏把插座配件裝配成一個個插座，再然後由毛佗用三輪車運走。接下來，毛佗又會用三輪車推著一車插座配件回觀水巷。
我去職業介紹所花了五十塊錢報了個名，換回了一紙介紹信，介紹信寫著：“茲介紹賀政同誌到步步高電器商場工作，請予接收。”
我去了步步高，找到了負責店麵的肖經理，肖經理對職介所開的推薦信並不認賬，他說：“你受騙了，像我們這種正規公司從來都隻在報紙上發布招聘信息，從來沒有委托什麼職介所幫我們招人。”我心生憤怒，說：“我回去找他們說理。”肖經理說：“你也別回去和職介所吵架了，我這正缺一個吸塵器銷售員，你就填這個空缺吧，試用期一個月，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我建議胡慧在家當全職太太，她卻嫌成天呆在屋子裏悶得慌，於是去一家土特產公司找了份導購工作。不巧的是，胡慧上班的第二天就碰到了鬼鬼和蘇蘭。這天上午，鬼鬼和蘇蘭神采飛揚地帶著一群北京朋友來土特產公司購物。
蘇蘭看見胡慧時，傻了下眼，確認沒認錯人後，拽了拽鬼鬼的衣角，鬼鬼看見胡慧後，第一反應竟是走到胡慧身邊說：“胡慧你爸爸出事了？”胡慧說：“謝謝關心，他仍然在為人民服務。”鬼鬼說：“那你怎麼在這上班？”胡慧說：“我樂意。”鬼鬼說：“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我也許可以幫你。”
胡慧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怎麼可能要你幫忙！”鬼鬼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在勤工儉學。勤工儉學好呀，我在北京也勤工儉學過呢，首先是在高爾夫球場當球童，然後在酒店當門童，累死了。”胡慧把頭轉過去，說：“請你讓我安靜一會。”聽到這話，鬼鬼就安靜地走開了。
鬼鬼走開了，可是蘇蘭沒有走開，蘇蘭趾高氣昂地走到胡慧身邊，指著一副蠟染畫問胡慧：“這個多少錢？”胡慧憋得滿臉通紅：“上麵不是標了價麼？你不會自己看呀。”蘇蘭加重語氣：“我在問你。”土特產公司的老板見狀連忙教訓起了胡慧：“客人問什麼你就要答什麼！這點規矩都不懂啊--明天你不要來上班了！”胡慧抓狂了：“你以為我稀罕你這的破工作啊，不來就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