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回到觀水巷12號以後,把這事告訴了我,然後她很反常地一大早就上榻睡覺了。我上榻的時候,胡慧在榻上翻來翻去,很顯然沒睡著。我問胡慧:“你還在為今天的事生氣啊?”胡慧很激動地從榻上坐起來,說:“我今天居然為鬼鬼和蘇蘭服務了,我今天為什麼要為他們服務呢?因為他們是老板很看重的大客戶而我是老板手下的一個打工妹,所以我和他們就處在了一個不平等的地位。我為他們服務,他們享受我的服務。地位啊,地位有了差別啊,去他的媽的,太別扭了,尤其是蘇蘭那個拽呼呼的樣子,讓我生了一整天的氣,把人都氣胖了一圈。”
我好言好語勸說了胡慧一番,才幫她把氣消了。胡慧覺得打工不好玩,所以她專心在家練習烹飪。
起初的幾頓飯,饒有興趣的胡慧換著法子做好吃的,還不時來個水果沙拉或者飯後甜點慰問我們的胃。不僅如此,胡慧還特意買了一塊紅桌布,買了一套仿古的木製餐具,然後居然還買了紅蠟燭和燭台,三天兩頭關掉燈來個溫馨的燭光晚餐。
過了半個月,胡慧開始跟我抱怨了,不是抱怨菜市場裏賣菜的人太精明,就是抱怨她一個漂亮姑娘每天夾雜在一群由體格肥碩的婦女組成的買菜大軍裏很別扭,又或者抱怨炒菜讓她滿身滿頭發都是油煙味。
再過幾天,胡慧就不抱怨了,準確地說,她不在我麵前抱怨了。當胡慧的手上有了被油燙傷的累累印記後,她做的飯菜就相當可口了,胡慧扁扁嘴:“沒約束不是無代價的,學會炒菜也不是無代價的。”
我每天六點下班,一般而言,我回家的時候,桌子上會立著一杯茶,泡得剛剛好,濃且不渾,熱且不燙,我喝一口茶,說:“我回來啦。”一聽到我的嚷嚷,胡慧會立即在廚房裏應一聲:“就快開飯了。”
坐在客廳沙發上等開飯的時光特別讓我滿足,這時候,我喜歡打量我們在觀水巷12號的家,就是這套不大的一居室,伴我和胡慧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有些男人--譬如年輕時的賀老大--喜歡下班後在外遊蕩不歸家,我認為他們太可憐了,因為他們沒有充分享受到家庭生活,家在他們眼裏居然成了累贅,老婆在他們眼裏居然成了母老虎。和他們恰恰相反,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候就是走在下班回觀水巷的路上,腳步輕快得就像邁克爾傑克遜的太空舞步。
胡慧每天晚上都得握著我的手才能睡著,有時候還要很無賴地抱著我的雞雞才能睡著,如果我哪天加班或者要很晚才能回家,胡慧會不厭其煩地打我的呼機。我回個電話告訴胡慧我在忙,心想這下胡慧不會呼我了,可剛掛上電話胡慧又開始呼我了,她一定要聽到我打開門並吼一嗓子”我回來啦”才心安,然後她就蹦蹦跳跳從地臥室衝鋒出來要我親她。
抱過親過之後,我會忍不住發點小牢騷:“姑娘,你說你吧,都躺榻上了,難道就不能一個人先睡嗎?非要把我叫回來才能睡?”胡慧說:“不能,就是不能。”接著,胡慧也會發點小牢騷,她帶著哭腔說:“你知道我等你回家時是怎樣的心情嗎?”馬上,胡慧就要把她的小牢騷化為實際行動,她會亂扔家裏那些沒有殺傷力的東西,扔抹布,扔清潔球,扔鞋子,扔襪子,扔花瓶裏的塑料花。
亂扔一氣扔累了之後,胡慧會歇口氣,然後雙手使勁在腿上拍來拍去,一邊拍一邊還要歪著頭哼哼唧唧,以示她非常不滿。這時我就等待,等待她看著我破涕為笑的那一刻。我說:“我現在抱你上榻?”胡慧高興地點點頭,然後伸開手踮起腳等我抱她,我抱起胡慧的時候覺得她分明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