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有種模仿然後超越的本領,在實驗初中如此,在貴陽一中如此,在貴大雖然不如此,但是在步步高家電超市還是如此,而且依葫蘆畫瓢之後,我畫出來的瓢總是要比別人的葫蘆好看。
我雖然是學文科出身,但畢竟當年也是白金班的人,所以對吸塵器這玩意還是手到擒來的,不僅看得懂所有參數和電氣圖,而且能用通俗易懂的語言描述它的工作原理,甚至還能動手拆開然後又一顆螺絲不少地裝上。
我們吸塵器小組有三個人,一個大叔,一個大媽,一個是我,我們這個小組沒有組長,組長的位置空閑很久了,因為沒有合適的人選,所以肖經理寧缺毋濫。一個月後,我轉正了,小組裏的大叔被開除了,吸塵器小組也有組長了,不過這個組長不是大媽,而是我。
大媽問我有沒有賣吸塵器的訣竅,我是個很大方的人,所以我告訴大媽賣吸塵器就是一個既推銷吸塵器也推銷自己的過程,可是來步步高買吸塵器的顧客多半是對年輕帥哥感興趣的中老年婦女,所以大媽再怎麼推銷自己也沒用。
我這個吸塵器組長大概是全世界最小的組長了,一共管著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我自己。我當上組長後,被我領導的大媽立即表示要請我吃晚飯,我婉拒了大媽的好意,這麼有成就感的一天,我還沒下班就已經想飛回觀水巷和胡慧細細分享了。不出所料,胡慧很為我感到高興,她歡呼說我太了不起了,一轉正就當組長。
即使再過一萬年,恐怕我都不會忘記胡慧為我而歡呼的樣子,我鄭重其事地告訴胡慧:“今天,我們組的大媽要請我吃晚飯,我嚴詞拒絕了,為什麼,因為我要和我親愛的一起共進甜蜜晚餐。”胡慧摸著我的臉說:“算你還識相。”
抽完了從家裏帶來的最後一個遵義煙,我慢悠悠地踱步出了觀水巷12號,走到巷子口的商店裏去買煙,老板說:“要什麼煙?”我不假思索地說:“遵義。”老板拿了一包出來,說:“二十五塊。”
一聽這個價格,我頓時愣在那兒不動了,老板說:“你買不買?”不要自己花錢買煙就不知煙的貴,我心想二十五塊錢買什麼不好偏拿來買煙:“不要遵義了,你給我拿包五塊錢的黃果樹吧。”
我抽著黃果樹,慢悠悠地踱步回12號,在門口聽見胡慧”哎呀”一聲,我衝進去一看,是胡慧切茄子時切著手了。我扔掉煙,把她切傷的食指含進嘴裏,將汙血吸吮出來。我說:“你等著,我去給你買創口貼。”
買了創可貼,給胡慧包好,胡慧說:“沒事了。”我說:“我們今天去外麵吃飯吧。”胡慧看了看砧板,說:“還是在家吃吧,我的手沒事。”說完她走進廚房繼續切菜,剩下我獨自站在客廳中央。我有些難過,可又不好怎麼辦,也許這是不可避免的世俗生活的痛苦。
在我的激勵下,胡慧重新出去找了一份工作,在大南門的南明茶莊當文秘。南明茶莊不大,隻賣茶不設茶座不提供茶水,在貴陽市的茶莊裏根本排不上名,之所以排不上名不是因為南明茶莊太差,而是因為南明茶莊不屑於對社會營業。
茶莊的老板娘是一個胖乎乎的四十多歲的女人,時刻笑成一朵花,一看就知道是那種雖然沒文化但是卻左右逢源的人。茶莊老板娘和政府機關的關係好得不得了,所以南明茶莊成了政府機關采購高檔茶葉的定點茶莊,這也是南明茶莊既沒必要也不屑於對社會營業的原因。
胡慧剛在茶莊上了一天班,回來以後就跟我大呼小叫說用公款消費的人就是豪爽,兩三千塊一斤的茶葉買起來眼都不眨,就跟買大白菜似的。我聽後有些忿忿,因為相比之下,來我這裏買吸塵器的中老年婦女們就雞賊多了,買個兩三百塊的國產吸塵器還要左看右看左問右問,生怕買錯了吃虧。胡慧用一種很深刻的語氣說:“這年頭,就連賣個茶葉,都要打著紅旗跟黨走啊!”
不知道南明茶莊實際情況的人可能還會以為這家茶莊掙紮在生死線上,事實上,南明茶莊的業務額大得驚人,而表麵上看上去跟個進城務工的農村婦女差不多的茶莊老板娘實際上是個富得流油的隱性富婆。
一時間,茶莊老板娘成了我和胡慧最羨慕的人和心中偶像了,我和胡慧有空就猜測她到底有多少錢。不過茶莊老板娘並沒有讓我們羨慕太久,因為胡慧在多次目睹茶莊老板娘是如何卑尊屈膝地討好前來茶莊購置茶葉的領導以及茶莊老板娘是如何風塵仆仆地去各個政府機關結算茶葉錢之後,再次用一種很深刻的語氣對我說:“我發現始終還是當官好啊!水漲船高,但是不管水漲多高,船始終浮在水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