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斜斜掛著,暈紅的光芒灑下,天與地都在一片緋紅中,分不清界限在何處,仿佛是被鮮血映染。
“它物?”他不知道,隻是覺得現在身邊的人有種近乎悲哀的悵然。
他沒有回答,而是順著他的目光,仰望天際。
極目遙望,是無邊無際的域土。
君臨天下萬民臣服。
回首卻是寂寞身。
其實,握住的不過是虛無的繁華,不消多少年,就會灰飛煙滅吧。
可悲的是,為了抓住這手中短暫的權利,竟然要犧牲這麼多,放棄這麼多……
“隆慶。”遼國的君王悠悠吟歎:“假如有一天你站在我的位子上,你就明白我現在這種感受了。有太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說罷揮手揚鞭離去,留下莫名的梁王。
假如在他的位子上?
為什麼這麼說?
恍然想起剛在隆緒眼底劃過的那一抹少有的狠厲與陰沉——
難道,難道——他要動手?
經過這麼多年,經過這麼多事,彼此之間終究是難逃這一命?
年初的時候,到處都在謠傳著聖宗與梁王兩人不和的消息。說來無非是他多年來戰功赫赫,不免居功自傲,對聖宗不顧危險派楚王出使遼國的事極為不滿,幸好楚王本人並未表示異議。但是事情並沒有因此結束。
當他以加強防守南京,提出增派兵力的要求遭到遼主駁回,心中不快,手下有人憤憤不平的說,皇上是害怕功高蓋主才拒絕的。他心裏更不是滋味。要說沒有一絲私心當然不可能,但是他決對是因為考慮到南京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利害關係才這麼做!
皇兄擺明是不相信他!
之後,便一道聖旨要為他賜婚。
對方是皇後的妹妹,這麼做無非是要安插一個內線,更多的掌握自己的行蹤吧?
他可不會傻到娶這樣一個女人,拿自己下半輩子搭進這麼無聊的政治婚姻裏麵——於是他以身體欠安不宜此時成婚為由拒絕,從而使矛盾激發。
這時候邀他來狩獵,剛才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說明他終於要行動了麼?
耶律隆慶回到帳中,見海真一個人坐著,走到她身旁,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交給她。
“這是?”海真見手中鑲著瑪瑙的金令,疑惑的問。
“憑此令,可以自由出入遼國,無人敢擋。”隆慶淡淡說:“好好收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隆慶看著她,目光中有什麼在緩緩湧動,但不待她看清,便轉過臉說:“今晚宴會之後,你或許就自由了。”
“為什麼這麼說?”海真一愣——之前不是怎樣也不肯放手的嗎?難道他想通了?
“我當然想和你在一起,我希望能夠一直都保護你,可是現在的我,自身難保。”耶律隆慶苦澀的笑,他沒想到一些來得這樣快,現在已經別無選擇了:“而你一直想要的,不就是自由麼?”
是的,一直以來都是,她被迫待著梁王身邊因為自己無處可去,漸漸的自由的念頭被磨得淡漠許多,現在突然見擺在眼前,她都不知道是驚喜交加還是驚慌失措。
“你要做什麼?”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做我該做的事。其他的,別問。”他突然鼓起勇氣似的,用食指指腹按在她的唇上,趁她沒回過神,旋即移開,印上輕輕一吻。
“你?”她一愣,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在心裏浮起來,這樣的吻,沒有欲念倒是帶著一種淡淡的傷感,好像在告別什麼似的——他是在與她告別麼?
她還沒來記得發怒,他卻已然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問:“你說,我穿什麼顏色好?”
她有些意外,隨即說:“你從來都是穿深色。也許可以試試白色。”
“恩,白色,好。”
在這種時候,他為什麼要征求她的意見,她隻是隨口說說他也同意穿白色,他知不知道那是因為楚王愛穿白色,那是因為在某時某刻,他們的輪廓他們的臉龐甚至他們的眼睛都是那麼的像,她隻不過,隻不過想在他身上看到逝去愛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