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不知道嗎?
他應該是知道的。
為什麼不反駁?
為什麼不嫉妒?
為什麼不像往常一樣會生氣?
望著梁王消失的背影,海真有些出神,今晚的他為什麼總是說奇怪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有些紊亂,想到不久前她身體尚未複原時的情形。
那時她清醒不久,身體虛弱得不能下床,隆慶讓她躺著,每每親自打好水,幫她洗漱。那天他打了一盆熱水,端進她房裏,試了試溫度,正好,然後扶起她,抬起她的腳,幫她脫去鞋襪,動作溫柔仔細,哪裏像帶兵打仗的將軍,分明比一個伺候慣人的丫鬟還要周到。
“來。”他把她的腳放進水裏,小心地擦洗著,像是撫弄著多年珍藏的寶貝,唯恐讓她有一絲不適。
海真呆呆的望著他,他微微起伏的背脊,他溫熱而嗬護的手。
傳來稀稀拉拉的流水聲。
僵硬的腳趾被注入了活力,有了知覺,可以動了。
隆慶幫她洗好擦幹,而後扶她躺回床上,看了看她,心疼的長歎一聲,轉身離開。
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啊,竟然可以做這樣的事。
為什麼,難道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麼?
她忍不住叫住他。
他怔了一下,有些驚異的回過頭,柔聲問道,“怎麼了?”
她看了一眼耶律隆慶,沒說話。氣氛開始有些尷尬。
“太黑了。”
“不是有我陪著你麼?別怕。”隆慶輕聲說,聲音顫顫的。
“我什麼也看不清,總是模模糊糊的,我,害怕。”
她的心已經被這世上最美好也是最殘酷的東西掏空了,沒有著落。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永遠。在她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回不去了。
現在的自己,生命中再也沒有剩下什麼,孤單的靈魂也許此生注定空虛漂浮。那時那刻她再也無力麵對一切,隻要有人陪著自己,無論是誰都可以,隻要不讓她在一個人……
“到了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最黑暗的時候,你不是一個人,是不是?”
“恩。”
朦朧中,自己的手被一雙大手抓住,溫暖而帶著微微的濕潤,她閉上眼睛,慢慢睡去。
在自己最失意的時候,有人陪著,她不是懂感激不知回報的人,但是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拿什麼來回報呢?
後來她不止一次的問過他,“你這是何苦?……值得嗎?”
值得嗎——然而,每當她問出口,總是被他冷冷的眼神打斷,無法繼續說下去。像他那樣聰明的人,或許他自己心裏,一開始就已經知道。
就算知道一切可能沒有結果,就算做自己弟弟的代替品,也在所不辭麼?
這哪裏像她認識的果敢冷靜、波瀾不驚的梁王啊?
這和天下任何癡心的男子有何區別?
或者,比任何人都要執著都要奮不顧身吧?
“我為你做的一切不是因為要你做出什麼相應的回報,隻是我願意,你懂嗎?不懂也沒關係,我付出,你接受便是,什麼也不要去想,養好身子,讓自己開心起來便是。”
看著耶律隆慶因為薄怒,眼睛猛然閃出了熠熠的光輝,璀璨如琉璃,她的心裏猛然一酸,而所能做的隻是無奈的歎息一聲。
那晚梁王什麼時候離開的她也不知道,大約是等她睡著了吧。不過她記得那晚她沒有做惡夢,她的呼吸是平穩的。
她漸漸清楚,梁王並不恨她,或許是愛著她的。
經常可以看撇到他來不及調轉的駐足在她身上的目光。
心裏由最初的發毛到漸漸習慣到不以為然了。
他想怎樣,就隨便他好了。
隻是有一點很堅持,無論怎樣,他都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範圍,更不要說離開王府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他一直緊緊攥著的手決定鬆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