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此情可待成追憶(2 / 3)

“別去!”萬筱聆想也沒想便衝過去攔住他。

“你別攔著我!”他真是動氣了,根本不管自己的身體,信步往外衝,萬筱聆及時跟上,卻怎麼勸也沒有用。

“隆佑!”

“耶律隆佑!”

“站住!站住!”

他卻根本不理她,一個勁往前走,什麼都攔不住。

轉過一個牆角,耶律隆佑終於支撐不住身體,頹然倒下!

“王爺!”萬筱聆驚慌失措,及時扶住了他前傾的身體。他猛地咳了幾下,嘴角溢出鮮血來。她連忙掏出手帕替他擦拭嘴角,她的手帕是上好的絹,上麵用紅色的絲線精巧地繡了一朵盛放的梅花。

而他的鮮血紅豔奪目,此刻沾染上,如同絹帕上星星點點的梅花,千朵萬朵。

“沒事。”他揮開她。蹣跚地一步步走著。

萬筱聆忽然紅了眼,那背影,蒼涼寂寞,像是背負著千斤的重量,怎麼也直不起身來。

她緊緊抓著那塊帶血的帕子,亦步亦趨地跟上去。

她會一輩子這樣跟著。

一輩子這樣跟著。

就算時光無限漫長地在延續,就算前方即將轉入深沉的黑暗。

她亦,無怨無悔。

楚王最終沒有去成太後身邊,他在回信中嚴詞拒絕了大婚之事,太後終於不再堅持。

這年的秋天來得特別早,隻不過八月天氣,夜晚已是充滿涼意。

那晚萬筱聆獨自散步,鬼使神差的竟然走到大門口,怔怔的望著橙色的燈籠出神。那朦朧而柔和的光影投射在她的衣裙上,使她感到一種搖擺不定的溫暖。

她的身影像一隻棲息的飛鳥,在這樣的夜晚,在寂寞的風微微顫動。

“今晚很涼啊!”她聽見守衛的士兵說:“楚王這幾天又在昏迷呢,太醫絞盡腦汁也沒辦法,這可怎麼辦好?”

“看來他是難逃此劫了。”另一個侍衛歎了口氣,用近乎憐憫的口氣說。

剛才說話的侍衛連忙製止他:“你小聲點兒!說這麼不吉利的話,你不想活了嗎?”

“我隻是感到心寒,楚王這麼好的人,對大遼盡心盡力,如今病重,太後竟沒來看過一眼。”

“還不是因為那個女人?他們當初差點私奔,把太後給氣壞啦!”

“哎,可是結果呢,好不容易太後不再堅持,楚王卻親自把她趕走了,也不知怎麼想的。”

“楚王的心思有幾個人能揣測?”

“你說是不是因為那位萬小姐?”侍衛好奇的問。

她的心一下子被提起來,雖然明知道不是因為自己,可是仍然覺得緊張。

“別在這亂嚼舌根子,我看楚王是很專一的人。”

“這可說不準,那萬小姐可是個大美人,又不辭老遠趕到這裏照顧他,任誰能拒絕?要是換做我……”

“去你的!你以為你是誰?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看你還是好好守著吧。”那守衛哈哈笑道,又看了看裏麵,萬筱聆下意識的躲到陰影裏,不想被人認出來。

黑暗中,她靜靜地站著,頂著風,一動不動,雕塑般。

隻是眼裏有一層霧氣慢慢氤氳著上來。

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突然覺得風吹得很冷,她慢慢往回走著,走回庭院,每一步都沉重得好像要被壓垮。

前方突然掠過一個黑影。

萬筱聆一驚,警覺的叫道:“誰?”

月光下,那人漸漸走出陰影,一張年輕剛毅的臉出現在麵前。

“屈覺羅,你怎麼會在這裏?”

屈覺羅有些尷尬,呐呐道:“我正巧經過這裏……”——其實,他跟著她到門口,剛才真害怕她就此邁出門去,一去不返。

幸好,她隻是散步而已,幸好,她返身回來了。

但是她哭了。

瑩瑩的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兒,輕輕眨一下眼就會落下來,來到這裏,她哭了多少次,恐怕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楚了——這個來自南方的較弱女子,在楚王麵前總是顯得堅強,維修哦阿哲安慰他,照料他,而一個的時候,不知流下過多少淚水,吞下了多少辛酸。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不得不折服於她的堅強……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尤其是這樣的女子,讓人怎樣疼惜都不過份。

“萬小姐,你沒事吧?”他忍不住問。

他不問還好,一問,她再也忍不住淚水,毫無預兆的哭起來,屈覺羅一下子慌了手腳,這個在戰場上麵臨強敵臨危不懼的北方男子對於受傷流血可以眉頭都不皺一下,但是對於女人的淚水,尤其是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淚的女子,卻是一點免疫力也沒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萬……萬小姐,你不要哭,不要哭啊……”他的臉漲得通紅,不知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更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來安慰她。

萬筱聆也不知是怎麼了,連日來所有壓抑和委屈一並爆發出來,如山洪絕堤般勢不可擋,她並不是特別悲傷,也不是特別絕望,但是此刻她隻想好好的宣泄一下,哪怕哭完讓她死去,她也要哭個盡情盡興。

“別哭……別哭好麼?我……我說錯話了,我……”屈覺羅語無倫次、結結巴巴的說。

看著平日裏不苟言笑,掌管整個王府的九尺男兒被自己弄得如此狼狽,萬筱聆心生不忍,偏偏一時又停不下來,她咬著唇,拚命忍著。

屈覺羅看她漸漸轉為抽泣,心裏略微安生一些,但是仍然不敢放鬆,也不敢說話。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屈覺羅隻覺得耳根都發燙,心跳得很快,萬筱聆終於慢慢止住了淚水,就在這時,丫鬟來報:楚王醒了!

“真的?”萬筱聆又驚又喜,連忙擦幹眼淚,加快腳步趕去。

留下屈覺羅站在原地,一片烏雲遮住了月光,也遮住了他的表情。萬筱聆趕到了內室,隻見耶律隆有麵色蒼白的坐在床前,丫鬟正端走喝了一半的湯藥。

“隆佑,你醒了?”她走到床沿,溫婉一笑:“怎麼不喝完?”

“太苦了,而且沒用。”他皺眉道。

“多少有些用處的。”萬筱聆柔聲道:“良藥苦口嘛!”

耶律隆佑搖頭,有些孩子氣的固執:“都這時候了,喝了也是浪費!”

“什麼話!”萬筱聆伸出手指放在他唇上,手指微微顫抖。

隆佑愣了一下,眉頭舒展開來,歎息一聲,道:“半夜吵到你,看你眼睛還是紅的,真是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她並沒有睡,也不知道她剛才哭得是多麼洶湧壯烈。

但是不要緊嗎,在看到隆佑的刹那,即使再多的淚水也會被笑顏所代替。

“筱玲,這麼晚把你叫來,是有話要說。”隆佑緩緩道。

“恩。”她溫柔以對。

“這些日子,你辛苦了。”隆佑道:“這麼遠趕來,又不能為你做什麼,我實在是覺得虧欠……”

“別這麼說,隆佑,我一點也不辛苦,相反,我很滿足,認識你,我一直都很滿足。”

耶律隆佑望著她——這個外表柔弱,骨子裏卻極度自尊高傲的女子,竟在這一刻說出這樣的話,是出乎他意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