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鐵豹說:“二哥,老五,姓柳的不是有個女兒麼,抓來當麵修理給他看,豈不過癮?”柳正風急得罵道:“畜生!有種衝我來!別幹不要臉的勾當!”晁鐵豹得意地笑道:“你們看,急了吧?這才叫過癮。”晁鐵虎說:“我這就去抓回來,兩個小崽子跑不遠。”說罷便拾起單刀,快步追出去。柳正風想去阻擋,卻被晁鐵生製住。杜仲愧疚道:“都是兄弟不好,害了柳少俠不說,還要連累小侄女。”
晁鐵豹一聲慘叫,晁鐵生查看傷勢碰疼了他。晁鐵生說:“肋骨斷了。”晁鐵豹咬著牙說:“今天報了仇,心裏痛快,多躺幾天也沒什麼。”過了很久,仍不見晁鐵虎回來。晁鐵豹說:“老五,你去看看。二哥別再遇到什麼麻煩。”晁鐵生看了看昏死的鄭越山和受傷倒地的杜仲,暫時都沒什麼威脅,便將柳正風推到墳前,綁定在石碑之上。又拾了散落的短箭,交給晁鐵豹:“這裏,三哥一個人應付得了麼?”晁鐵豹笑道:“放心吧。剛才你也見了,三哥的袖箭不是拿來玩的。”晁鐵生點了點頭,便去尋找晁鐵虎。
一心帶著香兒回到小木屋,先取了短劍,又找了幹糧、水壺,便帶她往山上爬去。香兒問:“一心哥哥,不是要去救我爹嗎,咱們怎麼上山了?”一心說:“先給你找個地方藏好,我再去救柳大叔。”香兒說:“我也去。”一心說:“你去了就沒法救柳大叔了。他們抓住你,柳大叔還得叫他們綁了。”香兒拉著一心的手說:“一心哥哥,你可不能再被他們抓走,我怕……”“放心吧,我跑得快,他們抓不到我的。你在這裏藏好,我很快就把柳大叔救回來。”一心安置了香兒,便要去救人。
晁鐵虎發現了籬笆小院,拿著刀快步走了過去。一心遠遠望見了,忙躲在一棵樹後觀望。晁鐵虎在院子裏張望了一會,進了小屋。一心很納悶:大胡子明明已經被柳大叔打倒了,怎麼會出現在這?忽然有人在他肩頭拍了一下,問他:“小和尚,看什麼呢?”一心回頭愣愣地看著那個人,支吾道:“沒……沒什麼。”那哥倆沒說柳正風的女兒是跟小和尚在一起,晁鐵生隻當一心是過路的,便又問他:“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女孩?”一心看他不像好人,自己又不會撒謊,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晁鐵生抓著一心的光頭:“你倒是說呀,看到沒有?”
這時,晁鐵虎從木屋裏走出來。晁鐵生瞥見了,大聲問道:“二哥,找到沒有?”一心大驚,知道這個人和大胡子是一夥的,手便悄悄從懷裏抽出短劍。晁鐵虎看到一心,驚喜道:“老五,你抓到小和尚了?快問他,柳正風的女兒在哪裏!”一心將手裏的短劍胡亂一揮,掙脫之後轉身就跑。晁鐵生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右手就少了三根手指。晁鐵虎遠遠喊道:“快抓住那小和尚!”
一心使起追風架子,疾馳而去。晁鐵生又氣又恨,捂著斷手拚命追趕。晁鐵虎知道自己跟不上,索性不追了。跟著一心跑了幾圈,晁鐵生累得氣喘籲籲,斷指流的血越來越多,也越發地疼痛起來,不得不放慢腳步。一心甩開了晁鐵生,便朝黎夫人的墳前奔去。
晁鐵豹僵坐久了有些難受,想要換個姿勢,用力時牽動了肋骨,疼得他張嘴慘叫,急忙放下手裏的箭筒,用手扶撐地麵。突然一團人影在眼前閃過。晁鐵豹大驚,急忙伸手去抓箭筒,卻抓了個空。箭筒已經被蹚入了樹叢之中。
一心腳下一絆,險些跌倒,但是人已經衝到了墳前,用短劍給柳正風割斷繩索,扶起他:“柳大叔,咱們快走!”柳正風稍稍愣了一下,驚喜道:“好小子。咱們走!”杜仲在旁邊叫了一聲:“柳少俠……”柳正風過去扶他坐起來,給他包紮腿上的傷口。杜仲滿麵羞愧,一時說不出話來。一心看到晁鐵豹正要爬進樹叢去拿箭筒,便上前用力踢了他一腳。晁鐵豹慘叫一聲,癱臥在那裏。一心將箭筒拾起來,放到柳正風身邊。柳正風笑道:“幹得好。”杜仲愣愣地望著小和尚,好像還在夢中。
柳正風又轉身給鄭越山推拿。鄭越山慢慢醒來,睜眼看到柳正風好端端站在那裏,馬上很緊張。杜仲說:“老鄭,若不是柳少俠和這個小和尚,你我今天就死在這了。”鄭越山忽然看到杜仲的傷腿:“杜仲兄弟,你腿怎麼了?”杜仲一指晁鐵豹:“被那狗賊用暗箭射傷了。你是被他家的老五偷襲了。三個狗賊還打算把咱們好好折磨一番呢。剛才可多虧了那個小和尚。”
鄭越山看了一眼小和尚,卻也想不明白怎麼就多虧了他了,也沒放在心上,反而拱手對柳正風說道:“柳少俠,剛才得罪了。”柳正風說:“先不說這些了,看看怎麼對付那三個狗賊吧。”“我先收拾了這個,免得他再暗箭傷人。”說罷,鄭越山過去先把晁鐵豹捆了,嘴裏塞了塊石頭,像丟死狗一樣扔進樹叢裏。
忽聽晁鐵虎遠遠喊道:“老三,那幾個還老實吧?”柳正風急忙拉著一心隱入樹叢。鄭越山也就近鑽了進去。一心把短劍交給柳正風,正要告訴她香兒的下落,忽然頭疼發作,昏了過去。他為了甩掉晁鐵生疲於奔跑,頭腦又受到震蕩,剛才是為了救人勉強堅持住了,現在柳大叔得救,心情稍有放鬆,便再也支持不住。柳正風大驚,又不敢出聲,怕驚動外麵的人。
晁鐵虎走過來,見隻有杜仲一人坐在地上,晁鐵豹也不見了,不禁大驚失色,扯著脖子喊道:“老三,老三!”鄭越山從樹叢裏躥出來,揮鐵尺向晁鐵虎的腰上掃去。晁鐵虎驚呼一聲,急忙滾倒,勉強躲過這突然的一招。不等他站穩,鄭越山便已搶到近前,接連打出三尺。晁鐵虎拿刀抵擋,有些慌亂。鄭越山剛才被人偷襲,心中有火,此刻正好發泄出來,越戰越勇。晁鐵虎心中驚恐,隻十餘招,便被鄭越山一尺拍在右肩上,整條手臂抬不起來,刀也掉了。鄭越山一腳踢在他的腿彎處,晁鐵虎頓時跪倒。鄭越山用杜仲丟來的繩索將晁鐵虎綁了。晁鐵虎氣哼哼地瞪著二人,不敢吭聲。
鄭越山回頭對著樹叢喊道:“柳少俠,出來吧。”接連喊了幾聲,都無人回應。杜仲說:“看來是走了。柳少俠險些被咱們害了,又不願翻臉。唉,真是……”鄭越山說:“柳少俠大度,是咱們對不起人家。”
晁鐵生回來了,看到眼前的情形大吃一驚,掉頭便走。杜仲喊:“抓住他!剛才就是他背後偷襲!”鄭越山心頭火起,揮著鐵尺便快步追去。晁鐵生本來武功不弱,隻是右手剛剛被削去三根手指,又因瘋狂追趕一心損耗了體力,反倒連晁鐵虎也不如了。鄭越山沒費多大力氣,便將晁鐵生製住,押了回來,照樣用繩索捆好。又將晁鐵豹提出來,三個人並作一堆。鄭越山讚歎道:“柳少俠真是義氣!臨走砍了這廝幾根手指,讓我撿了現成的便宜。”晁鐵生心中有氣,但又不能分辯。
杜仲支撐著站起來,開口問道:“我們現在怎麼辦?”鄭越山說:“經此一難,我們再與柳少俠為難怕是說不過去了。好在今日擒了寒風寨的三個匪首,多年的沉案終可了結,回去也有的交代。不如沿途召集各路兄弟,這便回去複命。”
二人稍事歇息,廢去晁氏兄弟武功,便押解著回洛陽複命去了。
柳正風背著一心回到小屋,把他輕輕放在床上,看著又是喜歡又是心疼。看來剛才把香兒托付給他,真是沒錯。隻是不知香兒現在哪裏,柳正風有些坐立不安。
天黑了。忽聽外麵有人喊道:“屋裏有人麼?我來討碗水喝!”柳正風走出去,朦朧中見門口站著一個頭戴鬥笠的老者,背上好像還背著什麼,仔細一看,竟是香兒。柳正風又驚又喜,便要去抱下女兒。老者抓住他的手,低聲喝道:“你幹什麼?”柳正風意識到自己失態,忙說:“晚輩冒失了。您老人家背上的是小女香兒,有勞您老人家送來。”老者盯著他看了兩眼,放了手。柳正風忙說:“老人家請進。那是香兒的小床,您把她放下歇歇吧。”老者看了看小床,輕輕點了一下頭,把香兒放下。柳正風拿瓢舀了水遞給老者,轉身去給香兒蓋被子。
老者喝著水,抬眼看見床上的一心:“你家還住了和尚?”柳正風解釋道:“一個月前從山崖上摔下來的,暫時留在這裏休養。”老者放下瓢,走到床前看了看,又伸手在一心手腕上摸了摸,開口說道:“他是不是經常頭疼昏睡呀?”柳正風驚喜道:“對,對。您是大夫?”“算是吧。”老者說完,把鬥笠摘下來,露出一頭花白頭發。
“一心哥哥!”香兒似是夢中驚醒了。柳正風忙過去哄她:“香兒別怕,一心哥哥在呢。”香兒睜眼看到爹爹,歡喜地坐起來說道:“爹,一心哥哥真的把你救回來了!太好了!”柳正風輕撫著女兒:“嗯,一心哥哥很勇敢,現在沒事了。你怎麼和這位爺爺在一起了?”老者責備道:“你是怎麼當爹的?大晚上的,把娃丟在亂石縫裏哭,還好我撞見了把她背回來。娃哭累了睡著了,要不是口渴撞到這裏,我就把她帶走了。”柳正風歎氣道:“多謝老人家。晚輩今日遇到難處,也沒想到還能活著回來。真是委屈了這兩個孩子。”香兒下了地,急切地跑過去看一心。
老者也把目光落到一心身上,掀開衣襟看了看,說:“他運氣不錯,好歹保住了性命。這傷都是你給他治的?”柳正風說:“荒山野嶺沒有大夫,晚輩隻好胡亂下手,幸虧沒有誤事。”老者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你怎麼知道沒有誤事?”柳正風一愣,呆呆望著老者。老者說:“他這頭疼乃顱內淤血所致。你一味給他滋補調理,禍根卻是埋得更深。再不好好醫治,怕是沒有幾年好活了。”柳正風大驚,對著老者作揖道:“都是晚輩無知。懇請老人家救他。”
老者說:“治好他的頭疼不難,隻需兩三個月調理。若要根治,便得費點功夫,怎麼也得一年半載的。”柳正風聽說有救,非常高興:“太好了。那就請老人家多住些日子,救救他吧。”老者起身道:“我可沒那麼多工夫留在這裏。水喝完了,娃也送到家了,我該趕路了。”
柳正風哀求道:“前輩!這孩子命苦,從小就是孤兒!但是仁義!今日昏厥,就是因為舍命救晚輩。還望老前輩大發慈悲,救救他吧!晚輩願傾其所有,報答您老人家!”老者回頭看了看昏睡的一心,忽然盯著柳正風問道:“你是叫我帶他走麼?”香兒馬上叫道:“我不讓一心哥哥走!爹,你別讓爺爺帶一心哥哥走!”
柳正風陷入兩難。香兒難得有個這麼好的玩伴,相處多日,一心和他們父女早就成了一家人。現在老者要把一心帶走,別說香兒不願意,他自己也不舍得。可是,如果不讓一心走,那一心就要繼續承受頭疼的痛苦,還有可能很快夭折……柳正風思慮再三,終於開口道:“敢問老人家如何稱呼?”老者笑道:“怎麼,怕我拐了他?哈哈,沒關係,我也留得姓名。老朽濟蒼生。”柳正風簡直不敢相信:“神醫濟蒼生?原來是濟老前輩,晚輩失禮了。”濟蒼生問:“想好了嗎?”
香兒眼看情形不對,拉住爹爹的衣襟叫道:“爹,我不讓一心哥哥走!不讓他走!”柳正風勸道:“爺爺帶走一心哥哥是為了救他。你也不希望一心哥哥總頭疼是不是?等一心哥哥醒了,咱們問他願不願意,好嗎?”香兒當然不希望看到一心難受,隻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香兒別怕,我來接你!”一心驚叫著坐起來,睜眼看到香兒和柳大叔都在,開心地笑了。香兒說:“一心哥哥,這個爺爺想帶你走,你會走嗎?我不想讓你走。”一心這才發現屋裏還有一個人。柳正風道:“一心啊,這位老人家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能治好你的頭疼。我剛才求過了,老人家願意救你。你收拾一下,明天就跟老人家去吧。”香兒緊緊抓住一心的胳膊,生怕他答應。一心想都沒想就說道:“我不走,我要跟大叔和香兒在一起。”
濟蒼生說:“我不給你治,你恐怕都活不過明年,會死的。你可要想好了啊。”一心說:“我不怕死!我不要離開香兒和柳大叔!”說完便下了地,拉著香兒往外走:“香兒,咱們看星星去。”望著小和尚背影,濟蒼生驚訝之餘,微微點了點頭。柳正風尷尬地說道:“小孩子不知道其中利害,前輩不要見怪。我再去勸勸他。”濟蒼生搖頭道:“不用了,你那樣去勸是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