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滅寇38(1 / 3)

第三十八章至親成仇小兵的力量

警衛營的戰士們無不動容。齊耀庭說:“就在這個時候,邊隊長來了。有個警衛員在院門外負責警戒。那個警衛員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那孩子別提多老實了,別提多仁義了。就是這麼一個仁義的孩子,一轉身的工夫,被人一刀刺進了心髒!那個孩子當場就犧牲了。孩子的父母哪裏知道,他們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就這樣被人很聰明地殺害了。我後來聽說,那孩子死後還睜著眼睛。他是死不瞑目啊!邊隊長,能在背後捅刀子,你很聰明啊。”警衛戰士們眼裏含淚,怒視著邊文冠。

齊耀庭說:“邊隊長對著屋裏麵開了一槍。我不能不誇邊隊長兩句。邊隊長的槍法真準啊。他第一槍就打中了黃副旅長。這一槍打的,真準!比鬼子打得都準!了不起啊。一槍就要了黃副旅長的命。我和別的偵通站長趕緊拔槍。同誌們,我們就是不如人家邊隊長。我得好好誇誇邊隊長。邊隊長的手槍隊,那叫一個快。我們幾個還沒來得及開槍,就被打成了篩子。手槍隊那叫一個狠!槍槍致命!在場的人死了一多半!”警衛營的戰士們仇視地瞪著邊文冠。

齊耀庭索性坐在地上,指著自己身上的傷疤,說:“我這個人就是不聽話。邊隊長想讓我死,我居然不肯死。我活了下來,今天又見到邊隊長了。邊隊長,我告訴你,那一天,你要殺房東的孩子。你還記得那個孩子有幾歲嗎?是五六歲,還是七八歲?”任廣正聽了,咬著牙說:“真沒有人性啊。那麼小的孩子,你怎麼就下得去手!”

邊文冠用手捂著臉說:“你當我願意這麼幹啊……潘特……”潘特立刻說:“不要全推到我身上……金司令,是金司令讓我買通邊文冠的……”此言一出,會場裏的氣氛急轉直下。人們驚疑地看著金耘府。金耘府臉色異常難看。他覺得天旋地轉。他痛苦地抓緊椅子的扶手。

潘特把前前後後的經過,全說了。原來,金耘府回到冀魯邊之後,並沒有成為振臂一揮、萬人影從的領袖人物。黃驊非常強勢。黃驊有自己的主張。這讓金耘府異常惱怒。金耘府一賭氣跑到望子島上。後來,中央調金耘府去延安學習。金耘府懷疑這是黃驊的調虎離山之計。他怕去延安之後,被明升暗降撤掉軍權。他找出許多借口,一拖再拖。潘特等人看到金耘府這麼煩惱,就打算殺害黃驊,留住金耘府。這幾個人確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人沒殺成,罪證倒是留下了不少。黃驊怒火中燒,找到王卓如,讓王卓如看著辦。王卓如找到金耘府。金耘府一聽就火了:“黃驊是什麼意思?有什麼壞事都往我身上推?”金耘府回到島上,餘怒未休,大罵:“別讓我查出來真凶是誰。查出來我就把他碎屍萬段!”潘特等人嚇壞了,就主動承認了罪行。提訊評聽了大驚失色,懇求金耘府槍斃潘特。金耘府含糊以對。潘特的暗殺,提醒了金耘府。金耘府走火入魔地想:“對呀,殺掉黃驊,冀魯邊岌岌可危,中央就不能把我再調走了。這是個好主意。潘特殺不了黃驊,那是因為他太笨。如果我出手,黃驊必死無疑。”金耘府就吩咐邊文冠,殺了黃驊。

任廣正把嘴唇都咬破了。他注視著金耘府,痛苦地說:“你怎麼會做這種傻事呢?太讓人震驚了。你中了邪了?殺掉黃驊……你難道沒想到會有敗露的這一天嗎?”金耘府說:“我氣昏了頭,沒想那麼多。我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那麼大。”任廣正慘笑著說:“利令智昏啊。這就是利令智昏啊。”金耘府低下頭,說:“現在你們都知道了。廣正,你打算怎麼辦?”任廣正帶著哭腔笑了起來:“你問我怎麼辦,我倒想問你。你怎麼辦?”

金耘府手裏的杯子陡然滑落,磕在地麵上,發出瘮人的破碎聲。任廣正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他被我質問得良心發現了?”他剛想到這裏,就覺得腦袋上挨了重重的一擊。任廣正重重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金耘府不是因為羞愧,才失手摔了杯子。摔杯,是個動手的命令。金耘府終於下了狠心。他命令警衛戰士把仍在昏迷的任廣正捆起來。警衛戰士們麵色各異,他們有的同情任廣正,但是還不敢把槍口指向他們的旅長。有的心中猶豫,不知道該倒向哪一邊。有的盲目地崇拜金耘府,決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和金耘府一條道走到黑。

就在這個時候,楊鐵山的手槍營包圍了會場。楊鐵山是鐵杆兒的擁金派。楊鐵山的出現,使金耘府重新控製了局麵。會場剛才的激憤情緒立刻被壓抑下去了。

齊耀庭滿不在乎地問:“金司令,我是不是可以把凶手帶走了?”邊文冠抖了起來,耀武揚威地說:“你想得真美啊。還想走?你走不了了!”金耘府淡淡地說:“齊耀庭,你走吧。”齊耀庭上前一步,說:“我要帶走凶手。”金耘府說:“你不能帶走他。你自己走吧。”齊耀庭也不廢話,轉身就走。金耘府目送著齊耀庭的身影,等齊耀庭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喊住了他。齊耀庭問:“金司令,你還有什麼事?”金耘府感慨地說:“你還管我叫金司令。”齊耀庭說:“金司令,你的功績我們都記著。你犯的錯,你早些向一一五師首長彙報吧。”金耘府黯然地說:“沒有回頭路了。一步錯,步步錯。”

金耘府身子向前探,問:“齊耀庭,你不怕我在背後殺了你嗎?你也知道,黃驊是被我殺害的。”齊耀庭看著金耘府的眼睛,說:“怕死就不來了。反正死過一次了。以後每活一天,都是賺的。”金耘府感傷地說:“我以後每活一天,就多一天的罪孽,多一天的債了。”齊耀庭正要開口。金耘府攔住了他。金耘府說:“說什麼都晚了。暗殺黃驊以前,我一肚子委屈,認為自己懷才不遇。暗殺黃驊以後,我空歡喜,每天騰雲駕霧。現在,所有的夢都醒了。我以前的一切,都被我自己謀殺了。”他黯然地說:“幾年前,建立救國軍,我是熱血澎湃的。我是真心報國。可是,隨著軍隊一天比一天壯大,我的熱血也一天比一天減少了。到後來,我的熱血,燒幹鍋了。燒幹鍋啦……齊耀庭,你走吧。你們還年輕,血還是熱的……”

齊耀庭很奇異地全身而退了。

任廣正醒過來之後,天昏地暗地嘔吐了一頓。他緩過神來之後,發現自己被捆的結結實實,扔在床上。他聽到一個人正在哭哭啼啼地指責金耘府。那個人正是提訊評。提訊評失望地說:“黃驊被暗殺以後,我也懷疑過你。你一撒謊,我就相信了。也許是我自欺欺人吧。我真心希望你是無辜的。我一個勁兒地勸說自己一定要相信你。我不敢麵對現實。我怕我擔心的一切成為現實!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理想,我的希望,我的光明,全完了!一切都完了。”金耘府不說話,隻是不住地歎氣。

潘特說:“任廣正醒了。”金耘府“啊”了一聲,跳下炕來。任廣正從金耘府的響動中,可以判斷出他對自己的關切。任廣正對金耘府真是又痛惜又痛恨。金耘府守在任廣正身邊,有話也說不出來。任廣正恨恨地說:“你為什麼不一槍托打死我?我恨你!”金耘府沉默了片刻,說:“我當時打昏你,我是怕你掌握了當時的局麵。我怕你領著警衛營抓了我。我不是想要你的命。”任廣正怒氣衝衝地說:“我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我和你會兩軍對壘!”

任廣正不住口地指責著。金耘府不說話,抱著頭,聽著。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楊鐵山進來報告,說:“葛天鴻回來了。”金耘府滿懷希望地應了一聲,回到書桌後麵坐好。任廣正心想:“葛天鴻是誰?他有什麼大事?”

葛天鴻進來之後,說:“金旅長,那邊還在猶豫。”金耘府立刻失望地說:“他們還在猶豫什麼?還有什麼可猶豫的?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葛天鴻說:“他們對你的誠意有些拿不準。”金耘府氣急敗壞了:“他們辦事怎麼這麼廢物?你已經遊說他們多半個月了吧。他們怎麼就看不出我的誠意來呢?”任廣正心想:“他們,他們是誰……”

葛天鴻摘下軍帽,擦擦汗,說:“我從洛陽趕回來,相寵新還留在那裏。”任廣正再次驚呆了。他想:“洛陽?葛天鴻是什麼人?他去洛陽幹什麼?洛陽不是國統區嗎?”

葛天鴻說:“我們在洛陽費盡心思,好容易才見到蔣鼎文。”任廣正猛地一驚,大聲問:“蔣鼎文,你說的蔣鼎文,是國民黨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嗎?”葛天鴻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屋裏還捆著一個。葛天鴻問:“司令,這個人是誰?”金耘府說:“這個人我在二十九軍時候的生死之交,他也是我的女婿。”葛天鴻暗自一震,心想:“這麼鐵的關係,居然鬧得那麼僵!”

葛天鴻小心翼翼地說:“蔣鼎文不相信。他說,冀魯邊區的司令,願意來我這裏投降,這裏麵會不會有詐?蔣鼎文說,國軍盛產叛徒。共軍幾乎沒有叛徒。向忠發叛變,張國燾叛變。但是向忠發和張國燾叛變的時候,都是位高權不重,都已經不掌握軍權了。蔣鼎文說,金耘府作為軍區的最高首長,手握重兵,他會叛變嗎,他會投靠國軍嗎?”

金耘府低著頭聽著,不時地歎上一口氣。任廣正大聲說:“你在刺殺黃驊的時候,就已經決心叛變了!”葛天鴻偷著看了任廣正一眼。金耘府吩咐潘特:“把廣正的嘴,給我堵上。”潘特堵了任廣正的嘴。葛天鴻說:“蔣鼎文擔心這是圈套。他說,共軍裏麵,軍一級的叛徒太少見了。紅軍長征的時候,隻有一個龔楚。蔣鼎文說,抗戰時期,共軍的叛徒,金司令是頭一份……他不相信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