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滅寇39(2 / 3)

劉俊臣就更倒黴了。李景文來了個堅壁清野。在重藤被回民支隊包圍的時候,李景文很默契地出來收拾劉俊臣。劉部隊被李部隊攔腰斬斷。

劉俊臣聽到突然響起的槍聲,立刻說:“是回民支隊!”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判斷失誤:“對手是李景文!這個家夥瘋了,皇協軍打皇協軍!”李景文打的就是劉俊臣這個皇協軍。別忘了,幾年前,劉俊臣一而再、再而三地襲擊李景文。李景文經過幾年的擴張,手裏的兵力已經和劉俊臣不相上下。今天,李景文要算總賬。

劉俊臣拚著命地突圍,終於鬧了個僅以身免,活著逃回滄州。

隨後的一個月裏,重藤和細見打官司。劉俊臣和李景文對罵。罵了一段時間,四個人都轉過頭來,一起大罵金耘府。金耘府鄙視這幾個人。金耘府認為他們都是自己的手下敗將。可是,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消滅教導旅的有生力量,好在鬼子麵前挺直腰杆兒。

黃驊被刺,金耘府叛變,這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冀魯邊區不能不坐下來,討論一下其中的是非曲直和經驗教訓。1943年12月,縣團級以上幹部參加的冀魯邊區黨委擴大會議,在清河墾區老鴰嘴召開。每一個人都心情沉重。誰都知道,黃驊之死,金耘府叛變,給冀魯邊區的抗戰造成巨大的損失。誰都知道,這裏麵的教訓慘痛難言。

王卓如說:“金耘府很早就參加了革命。他為邊區的抗戰做出很大貢獻。正因為這個,他才得到信任,被授以重任,成為黨政軍的高級幹部。”王卓如看了一眼遠方,接著說:“金耘府的個人英雄主義越來越嚴重。他一心隻想個人利益,因為功勞卓著,就唯我獨尊,迷戀權位,拉山頭,排斥異己,最終發展到殺害同誌,叛變投敵。”

劉賢權說:“我們對待邊文冠的方法也不對。收編雜色武裝是必要的。可是,土匪有他的兩重性。土匪收編以後,沒有及時進行政治改造。土匪是會反複的。不進行整治改造,就造成了邊文冠受人利用,殺害同誌的慘劇。”

王卓如下麵要說黃驊了。黃驊已經犧牲了,就不好指名道姓地指責了。王卓如說:“還有一個教訓。工作當中有意見,有矛盾,有隔閡,這是正常現象。冷靜處理,耐心說服,就會消除矛盾搞好工作。相反,態度生硬,言語尖刻,就會激化矛盾,甚至出現意想不到的惡果。”

下麵就該王卓如檢討自己了。他說:“怎麼管理高級幹部,也是個問題。金耘府對革命有很大貢獻,但是在他身上有很多缺點。我們對他也批評過,幫助過,我們派他到延安學習。可是我們總是婉言相勸,這讓金耘府覺得他很了不起。金耘府認為首長看重他,是因為他有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從此目中無人,一錯再錯。金耘府有他的錯誤。沒有管好他,是我的錯誤。”

1944年1月,為了適應新的鬥爭形勢,經中共中央北方局、中央軍委批準,中共山東分局和八路軍山東軍區公布,清河區與冀魯邊區合並,建立渤海區。

冀魯邊區退出曆史舞台。

聽到邊區撤銷的消息,強勝和吳子星都難過地低下了頭。被合並,這說明一種失敗。失敗是誰帶來的?強勝說:“冀魯邊存在的這幾年,勝仗不少,損失也慘重。拋開地理位置上的原因,我覺得我們自己也有責任。第一,邊區在戰略布局和主攻方向選擇上有問題,不應該把領導機關和主力,都放在靠近直接關係敵人命脈的津浦鐵路線附近。在鐵路線附近創建邊區,沒有一個鞏固的後方,敵人回師華北以後,屢下毒手。我軍損失慘重。”吳子星心中一動:“當年金耘府就提出來過,要遠離鐵路,到海邊去。可是,當時他剛意氣用事,和王小個子打完了鹽山保衛戰。大家對他不買賬。金耘府自己也心虛,就默認了慈振中的方案。”可是,金耘府已經叛變了。吳子星也不敢暢所欲言了。

強勝說:“第二,邊區領導地位不穩定。換了一批又一批。人們不得不不斷地送往迎來。這也造成高層之間產生矛盾。金耘府建立邊區,轉眼就被調離。黃驊剛剛打通通道,金耘府又調了回來。大家都已經成了獨當一麵的大將,誰也不願意被踩在腳下……”

吳子星望著遠方,想起了任廣正。任廣正現在怎麼樣了?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還活著。有人說他已經死心塌地跟著金耘府當了叛徒。有人說他被金耘府砍斷了雙腿,囚禁在一個小屋子裏。到底誰說的對呢?還有,“先敵開火”那句話有什麼含義?“人生若隻初相見”又是什麼意思?

吳子星忍不住又想起了金耘府。“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又是什麼意思?

冀魯邊出了一個大叛徒。教導旅沒有了高興起來的理由。冀魯邊與清河區合並成渤海區。許多人覺著,邊區是因為出現叛徒才被撤銷的。

叛徒成了教導旅的恥辱,不願言及又無法回避的恥辱。

吳子星變得更加少言寡語了。有一天,清河軍區的一個團長,給大家說笑話。他說得大家笑了一次又一次。吳子星笑不出來。他默默地走到遠處,坐在那裏沉思。廖玉梅唧唧呱呱地笑著,跑過來,說:“吳團長,你怎麼不說話?”吳子星搖搖頭,轉身要走。廖玉梅比比劃劃地說:“我給你講個笑話吧。”廖玉梅性情活潑。她也不管人家聽不聽,就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剛聽來的。挺有意思的。我可說啦。你知道德州盛產什麼嗎?”吳子星搖搖頭,不說話。廖玉梅興致挺高,說:“德州盛產扒雞。你知道萊陽盛產什麼嗎?萊陽產梨。你知道章丘盛產什麼嗎?章丘盛產大蔥。”吳子星憂鬱地聽著,懶得說話。廖玉梅自問自答演著獨角戲。廖玉梅要抖包袱了。她自己先笑場了:“你……你……知道滄州盛產什麼嗎?笑死我啦……不行,我得先喘口氣兒再說……不行,我還得再喘口氣兒再說。太好笑了。”過了半天,她才止住了笑,繃住了勁兒,忍著笑,說:“告訴你吧,滄州盛產什麼?滄州盛產叛徒!笑死我了。好笑吧。滄州盛產什麼?滄州盛產叛徒。哎,你怎麼不笑呢?”吳子星鬱悶地說:“很好笑。”廖玉梅高興起來:“我說的好笑吧。滄州盛產什麼?滄州盛產叛徒。笑死人了。不對呀,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你不好受?你不是病了吧?”

吳子星憂鬱地說:“我就是滄州的。你忘了嗎?”廖玉梅嚇了一跳:“我還真忘了。”這個冒失丫頭知道自己闖禍了,忙站起身來,東張西望地說:“我,我看要下雨了。要下雨了,我得去晾衣裳。”她語無倫次地逃離了肇事現場。

強勝走過來,問:“子星,你怎麼又悶悶不樂的?”吳子星不說話。強勝坐下來,說:“廖玉梅喜歡你,覺出來沒有?”吳子星聽了,就是一愣。強勝覺著挺有意思。他說:“人家追你,你都覺不出來。廖玉梅追你。”吳子星問:“誰叫廖玉梅?”強勝哈哈大笑起來:“剛才風風火火逃跑了的那個,不就是廖玉梅嗎?天天跟你沒話搭拉話。敢情你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吳子星說:“不知道。”強勝問:“還想著回潁?”吳子星霍地站起來,問:“有她的消息?”強勝搖搖頭。吳子星失望地坐了下來。

隔了一會兒,吳子星說:“剛才那個同誌……”強勝問:“哪個同誌?”吳子星說:“你說的那個張玉梅。”強勝恍然大悟,笑著說:“剛才那個同誌。你說剛才那個女同誌,我不就明白了嗎?張玉梅。人家叫廖玉梅。合著除了回潁,別的女同誌你是不打算記住人家名字了?”

吳子星悲憤地說:“廖玉梅說你知道德州盛產什麼?德州盛產扒雞。你知道萊陽盛產什麼?萊陽產梨。你知道章丘盛產什麼?章丘盛產大蔥。滄州盛產什麼?滄州盛產叛徒。”強勝大笑起來。吳子星憤怒地瞪著他:“你還笑?”強勝說:“怪不得她逃得那麼狼狽。”吳子星憂鬱地說:“你聽聽別人怎麼評價咱們?盛產叛徒!”強勝不以為然地說:“你太感情用事。人家說就讓人家說去唄。我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麵。那時候我對回族有成見。你對漢族也看不慣。我一說回族出了個劉俊臣,你就一下子躺在泥水湯裏。我隻好跟你說,俺們漢族還出了個殷汝耕呢。沒必要為了一個劉俊臣葬弄一身好衣裳。子星,說起來,咱們那裏是盛產叛徒,你別瞪眼,事兒明擺著。救國軍剛一建立,總司令羅景良就叛徒了。總指揮崔祥明也叛徒了。後來叛徒就更多了。王昭名叛徒了,孔孟奇叛徒了。當然,還有最大的叛徒,金耘府。”吳子星無話可說,低下了頭。

強勝說:“是,咱們那裏是出了不少叛徒。沒必要瞞著悶著。咱們的部隊為什麼會出那麼多的叛徒?出了那麼多叛徒,為什麼邊區還沒倒下?”吳子星說:“邊區沒了,讓清河吃了。”強勝說:“邊區沒有沒!是被清河合並了。但地盤還在,雄心還在,鬥誌還在!”吳子星說:“隻有用血才能洗清汙垢。用烈士的血。滄州出過不少叛徒……是汙垢。不過也出過更多的烈士……用血洗清恥辱……從老救國軍建立的那一天起……犧牲的我都記的……於同誌……鄭鬆林守城,犧牲。楊靖遠、傅相吉犧牲。被叛徒買連璧槍殺,買德紀犧牲。大宗家一戰,五團政委犧牲。慈振中……”

強勝警惕地盯著朋友,說:“子星,你想幹什麼?你不是想用你的死,來洗清金耘府的恥辱吧?沒必要!金耘府叛變是恥辱!可我們不是為了金耘府活著。他叛變他的去。咱們繼續打咱們的。我們還得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戰鬥!堅持!苦熬!邊區才有希望!國家才有希望!活下去!讓好人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