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誰在推她,急切地喊他,白梨費力地睜開眼,發現已是半夜,四周寂靜,水銀般的月光從窗口流入,伴著屋內搖曳的高燭,卻隻照著一室空寂,唯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陌生的藥草清香,昭告著曾有人來過,隻是已經不知所蹤。
正想著,覺得手腕處有異。
低頭望去,卻見手腕壓著一張小小的紙條。看完上麵的內容,白梨將紙條放入燈罩中燒毀,病弱蒼白的臉眸色沉凝,在搖曳的燭火下,光亮陰影交錯,不帶半絲情緒,看上去仿若幽魂,陰翳沉鬱。
第二日;
“我的四小姐,待會兒老爺過來看你,你就算哭著求老爺,也要讓老爺挽回這門婚事。要知道,鎮國侯門的門第高貴,不是輕易能攀上的。再說,女子若被人退了婚,就壞了名聲,好人家都不會要的,四小姐你又老實,不會討好公婆,到最後隻能嫁個破落戶。老奴這是疼小姐,才跟你說著掏心窩子的話,你可千萬別當耳旁風!”
桂嬤嬤一邊嘮叨著這些天常說的話,一邊快速為白梨梳了個垂髻,又特意梳下厚厚的劉海,遮住了點漆般的眼眸,擦了厚厚的過於白的粉,掩飾原本光柔細膩的肌膚,再選了件土黃色繡纏枝花紋的對襟上襦,同色羅裙,隻是領口、腰身以及袖口處做了巧妙的手腳,使得穿著的人看起來有些臃腫。
白梨看著鏡中病懨懨黯淡無光的自己,淡淡一笑:“桂嬤嬤的手藝真好!”
她的模樣酷似生母明錦,十足的美人胚子,但在前世,桂嬤嬤就是有辦法壓下她的美貌,讓她整個人顯得平平無奇,白憐容清雅時,她就庸俗;白憐容華貴時,她就黯淡,無論何時,站在白憐容麵前,她都是襯托紅花的綠葉。她年紀小,又對桂嬤嬤信賴有加,一直以為是自己天生容貌不如白憐容,從來不曾質疑。
直到她嫁入萬府,萬老夫人教她妝容打扮,桂嬤嬤連聲說自己人老,以前眼光不好,她也相信,根本沒想到她的險惡用心。
外麵丫鬟通報:“老爺並三小姐、陸姨娘來探望四小姐了。”
白憐容……她也來了!
白梨原本平靜的表情忽然見碎裂,渾身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臨死前的記憶曆曆在目。她緊握著雙手,任由修長的指甲刺入肉裏,想用用疼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白諸城繞過屏風進來,見狀以為她是病著,急忙上前將她扶起,蓋好繡被,這才不悅道,“身體沒好,就不要輕易下床,都是一家人,沒必要客套。又換衣裳又梳頭的,沒得勞累了你,養病重要。”
白憐容身著乳白色撒紅鳶尾花的短襦,下桌銀紅色齊胸襦裙,鬢上斜插著兩隻赤金鑲紅寶石的垂珠鳳簪,明眸皓齒,巧笑嫣然,在白梨的襯托下,越發顯得光彩照人。她嬌俏地笑道:“定是四妹妹愛美,病還沒好就急著打扮,連父親到了都聽到,還坐在梳妝台前對鏡理妝呢!實在該打。”
她邊說邊笑,似乎隻是在打趣著白梨,但用意卻著實惡毒。
如今以孝治天下,父親前來探望,子女應當到庭院迎接,以示敬重。白梨病重,沒有遠迎倒還情有可原。但如今有愛美梳妝的力氣,卻連起身迎一迎父親都沒有,傳揚出去,差不多也就能扣上個不孝的名聲了。
凝視著白憐容明豔的容貌,白梨幾經努力,終於克製住了情緒,咳嗽幾聲,聲音微帶嘶啞地道:“三姐姐說笑了,我雖然好了些,卻實在病弱無力,隻是聽說父親要來,想著病容憔悴,讓父親看了擔憂,豈不是我的不孝了?因此才強掙紮著讓桂嬤嬤幫我梳妝,沒想到反被三姐姐怪罪。既如此,三姐姐且打吧!”說著,費力的伸出右手,想要遞到白憐容麵前,卻因為無力半途**,更證明她方才所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