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苓回屋之後,見桌上一封素色信封,信封上印著淡雅的蘭花,封麵上一個字也沒有。揭開火漆封條,裏麵是一張緋紅色的花箋,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鼻,花箋開頭便是兩句古詞。
“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
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接後寫著:“苓妹見信佳,自去年一別,常相思念,情難自已。所謂生離別,恨長久,求不得,此人生三大苦,而愚兄與汝自小青梅竹馬,嬉笑玩鬧,卻在如花年華分離,此乃生離別;有情而難得一見,時刻顧忌父母之恩,兄妹之禮,男女之大防,此乃恨長久;妹乃宋府嫡女,兄身無功名,無顏求娶,此乃求不得。人生三大苦皆為我所受,為兄日益消瘦衣帶漸寬,隻盼能見妹妹一麵,縱死而無悔矣!”
沒有落款,不過筆跡很熟悉,宋芳苓認得出來,這是顧益城的字。
顧益城素常研習的是均勻瘦硬的柳體書法,可惜造詣不深,所謂字如其人,他的字形瘦卻無筋骨,總帶著一種輕佻欲飛的形態。
這個膽小懦弱的男人,連署名都不敢署嗎?自己前一世為什麼都沒看出來呢?
宋芳苓又讀了一遍,按壓住心中翻滾的怒意。
一個疑問浮了上來,是誰,把這張信箋放在自己桌上的呢?
當然不是顧益城親自放的。他是外男,不能隨意的進出內宅,縱然偶爾路過,也須避嫌輕易不敢靠近姐妹們的閨房,自己屋裏有三個大丫鬟和四五個小丫鬟,這麼多眼睛盯著呢。
那麼就是內鬼?能進自己閨房的就隻有那三個貼身服侍的大丫鬟,而今天是春燕值日。
芳苓目光望向窗外,院中,春光和煦,百花爭豔,天井裏的紫藤花架下,大丫鬟春燕正和幾個小丫鬟踢著毽子,又笑又鬧,玩得正歡呢。
春燕,性子直率火爆,上一世曾經屢次為了芳苓所受的不公待遇而和人爭執,且她為人耿直,最看不慣那種作奸犯科的小人。上一世,芳苓決意要嫁給顧益城時,她曾經氣喘籲籲的跑來和芳苓嚷嚷了一通,她說:“小姐,姓顧的根本不是什麼好人!”
絕不會是春燕。
芳苓將那封“情書”收了起來。喊道:“春燕,進來!”
春燕忙丟下毽子進了屋,腦門兒上還汗涔涔的。
“今兒下午,有誰來過?”
“沒有誰來過。”春燕一臉茫然。
“除了你之外,有任何人接近過我的閨房嗎?”
“除了我……”春燕歪著腦袋,皺眉想了半天道:“除了我,並不曾有人來過。我來的時候,小姐剛走,彩萍正要走。”她指了指窗外的小丫鬟們:“她們幾個是做雜活兒的,隻在院子裏灑掃,沒有進過屋子。”
彩萍?她放的信箋?她為顧益城跑腿?是顧益城給了她報酬,還是有其他緣故?
其實,當芳苓看見這封信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彩萍,可是無憑無據,該怎麼去問她?她的動機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