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曾國藩鎮壓太平天國,挽救了大清王朝的統治危機,那麼他開啟洋務先聲,則是企圖從根本上挽救王朝衰敗的命運。皁在1861年,曾國藩創辦了洋務運動的第一個軍事工業——安慶內軍械所。他曾派容閎赴美購買機器。1868年,江南製造總局造成第一艘輪船“恬誌”號。曾國藩親自參加試航,稱許此船堅實靈便,可以遠涉重洋。後來他與李鴻章聯合奏請派遣學生出洋留學,促成了一批幼童留學美國。
然而曾國藩看到,整個清王朝正日趨腐敗。太平天國的烈火剛剛撲滅,撚軍起義又聲勢高漲。清軍“剿撚”統帥僧格林沁也喪命於撚軍長矛之下。清廷無人可用,隻得請臂國藩出馬。1865年,曾國藩出兵。他采取“以靜製動”戰術,布防重兵,實行堅壁清野,試圖圍困撚軍。但撚軍靈活機動,東突西擊,衝破重重防線而去。曾國藩無功而返。清政府改調李鴻章領兵。1868年8月率兵起義被鎮壓後,曾國藩調任直隸總督。他認為朝廷將其調離兩江,隻是明升暗降的權宜之計,意在削弱自己的勢力,因而一度陷入悲傷、苦惱之中,甚至想辭職告退。在幕僚趙烈文勸慰下,才勉強北上。曾國藩滿心希望消滅農民起義後能出現一個太平盛世,但到處隻見一片敗落景象。在他看來,最失望的是,慈禧、文祥、倭仁等清政府核心人物中,竟沒有一人足以力挽狂瀾,複興大清。曾國藩重振大清的幻想最終破滅。正在他深感無望之際,震驚中外的天津教案發生了。
1870年6月,天津的法國天主教育嬰堂突然死去三四十名嬰兒。19日,一個名叫武蘭珍的人拐騙幼童,被當場捉拿送官,供稱受教民王三指使。當時,外國人已在天津劃定租界,享有治外法權,中國官員不能治罪。教民雖是中國人,但也受外國傳教士庇護,官府不敢輕易過問。拐騙幼童的消息傳出,大街小巷,議論紛紛,甚至謠傳教堂騙來幼童後,取腦挖眼剖心,用來配藥,一時群情激憤。迫於壓力,天津官員趕緊押解武蘭珍到天主堂查驗。圍觀群眾同教堂人員發生口角,引起雙方鬥毆。法國領事豐大業要求三口通商大臣崇厚派兵彈壓,崇厚不理。豐大業親自前往衙門質詢,並向崇厚開槍。這時,衙門前已聚集了大量群眾。豐大業不聽勸告,怒氣衝衝奔出門,向天津知縣劉傑開槍,擊傷他的隨從。群眾忍無可忍,當場打死豐大業。然後焚毀法國天主堂、育嬰堂、法國洋行和領事館,同時又拆毀英國教堂4所、美國教堂2所,打死24名外國人。
事發後,英、法、美等國聯軍提出異議,並向天津海麵調集軍艦,以示威脅。清政府見事態嚴重,忙命曾國藩前往查辦。曾國藩深知清廷無力抵抗列強,惟有委曲求全,才能保持和局。為了湊足案犯人數,曾國藩擴大緝捕範圍,最後判處死刑20名,充軍20名,賠款50萬兩,了結此案。但在審案過程中,曾國藩也拒絕了洋人參加審判、處死中國官員等無理要求。
天津教案尚未告結,社會輿論就對曾國藩大加抨擊。一時,“漢奸”、“賣國賊”之聲不絕於耳。曾國藩名望一落千丈,簡直成了過街老鼠、民族罪人,千夫所指,舉國欲殺。正好這時發生了兩江總督馬新貽被刺事件,清政府為緩和矛盾,遂將曾國藩調回兩江原任。重病纏身的曾國藩回到江蘇,心情鬱鬱寡歡,晚年寂寞淒涼。1872年3月10日,正在花園散步,忽然呼叫腳麻,回到書房,端坐而逝。終年62歲。
毀譽參半的文襄公張之洞
1898年,日本一代權臣 伊藤博文周遊中國大江南北,廣泛結交朝野人士,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大清王朝能辦事者唯有張之洞一人。
張之洞(1837—1909),字孝達,號香濤,直隸南皮(今屬河北)人。26歲殿試一甲第三名進士(探花)。張之洞少年得誌,意氣風發,準備施展一番政治抱負。不料剛人仕途就遇坎坷,長期在京擔任閑職,不受重用。正在這時,京城中掀起了一陣清流評議朝政之風。所謂“清流”,就是封建社會中對頗有聲望、不與權貴同流合汙的士大夫的稱呼。洋務運動興起後,賣訴、李鴻章等權重一時,炙手可熱。慈禧太後擔心自己無法控製局勢,於是玩弄權術,利用清流黨人牽製洋務派。清流黨乘機頻頻上書議政,鼓噪輿論。清流又有南北之分,南方人組成“南派清流”,以軍機大臣沈桂芬為魁首,北方人組成“北派清流”,以協辦大學士、軍機大臣李鴻藻為後台。張之洞感歎懷才不遇,難免牢騷滿腹,好發議論,他又是北方人,自然是北派清流招納的理想人選。張之洞一加人清流行列,與陳寶琛、張佩綸配合默契,成為不可多得的幹將。當時京城中流傳著這樣的說法:李鴻藻為青牛(與清流同音)頭,張佩綸、張之洞為青牛角,用來觸人;陳寶琛為青牛尾,寶廷為青牛鞭,王穀榮為青牛肚,餘下的都是牛皮、牛毛。張之洞躋身清流,如魚得水,在四川東鄉(今宣漢縣)慘案中,盡顯“牛角”鋒利,一舉轟動朝野。東鄉慘案發生於1875年。東鄉百姓不堪忍受知縣孫定揚的苛捐雜稅,紛紛進城申說。孫定揚見狀,誣稱農民圍攻縣城,請求派兵鎮壓。署理四川總督文格接到稟報,不去了解內情,就命提督李有恒出兵東鄉,下令圍困一村一寨,不辨善惡,不分男女老幼,一概格殺勿論。李有恒有恃無恐,奸殺擄掠,燒屋毀寨,濫殺400人,釀成特大慘案。事發後,東鄉農民推派代表孫廷蛟赴京告狀。可是清廷吏治腐敗,官官相護之風盛行,東鄉百姓沉冤難雪,肇事元凶依然逍遙法外。不料事情出現轉機。4年後,轟動一時的晚清第一大公案——“楊乃武與小白菜”案了結,一批官員被摘去頂戴花翎。清政府為標榜政治清明,大肆宣揚。在這種背景下,東鄉案再度成為朝野關注的焦點。清流黨乘機奔走呼號,大造聲勢。張之洞更是不遺餘力,連上4道奏折,指斥孫定揚橫征暴斂,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慈禧見再也無法掩藏,下令重審東鄉案,藉此爭取民心。東鄉冤案這才重見天日,孫定揚等被判死罪。一時,張之洞聲名大噪,引起朝廷注目。
1879年,崇厚擅自與俄國簽約,割讓伊犁以南大批領土,賠償巨款。消息傳開,全國震怒。張之洞先後上書20多次,慷慨陳詞,要求重懲崇厚,並將矛頭直指李鴻章、曾國荃、劉坤一。清廷迫於壓力,改派曾紀澤出使俄國重訂中俄條約,判處崇厚“監斬候”。張之洞的舉動正合慈禧心意,被她用來製約權勢日益膨脹的李鴻章等封疆大員。慈禧的垂青,為以後重用張之洞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