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桓歸隊的時候,正趕上隊裏的第一次會議,袁朗公布了分組名單,最後加了一句:“齊桓有沒有疑議?”
不等正主兒有所反應,在座所有人的臉上已經露出看好戲的表情——同期受訓的人都叫齊桓“燈塔”,說隻有他敢冒著袁朗的白色恐怖堅持指明鬥爭的方向,拋除別的因素,他和袁朗的碰撞確實是枯燥艱苦的訓練生活中最大的亮點和最豐富的談資,此時,他們等著看齊桓再一次“抗上”或者說“壞心地”等著看齊桓再一次吃癟。
齊桓沒讓他們失望。
齊桓有異議。
他和袁朗同組。
但他的異議與此無關。“報告!你用的是我的杯,隊長!”袁朗是他的組長,同時也是分隊長。
“我喝的是隊裏的水。”那人漫不經心地又喝了一口,根本就不在意齊桓剛才叫了他什麼,那是齊桓第一次叫“隊長”。
齊桓眼觀鼻,鼻觀心地坐下了……
事後有很多人不無惋惜地感歎最堅強的戰士被“敵人”用一口水收服了,雖然那“敵人”也挺讓人佩服,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去喝得過肝炎的人的水,哪怕他已經痊愈。
此後四年,除了單獨執行任務,齊桓和袁朗沒有分開過。時間的推移化去了青澀,曾經的血氣方剛沉到了血裏、隱到了眼底,幹練的更加幹練,精明的更加精明。關於過往,袁朗和齊桓都沒有再提及,不是刻意,更像是……一種默契。
但是四年後,齊桓問了,因為27——那個和他有太多相似的人的離開。
“拓永剛很出色!在個人技能方麵,他是這批受訓的人當中的佼佼者,在某些科目上,他甚至不輸於你齊桓!”
齊桓盯著他的隊長——不管是當初的分隊還是現在的中隊,他都是他的隊長,齊桓等著他說出“但是”,那將是問題的症結!
“但是,他太嬌氣!”
嬌氣?那不應該是用在男人身上的詞,但齊桓連眼都沒眨一下,袁朗這麼說,自然會有他的道理。
袁朗的目光穿過齊桓身後的房門,仿佛正追向已經走了的那個人:“他出眾,所以優越感強,但是,他不知道什麼是苦難,也沒學會怎麼去接受挫折,他和你的區別在於你是越挫越勇、百折不撓,而他,至剛易碎、至堅易折,而且他和你最大的不同,”袁朗盯著齊桓、那個渾身上下連個多餘的線條都沒有的人:“對未知的人、事,你保有足夠的重視和警覺,而拓永剛,過分自信以至於自負,在並不知彼的情況下把自己當成賭注......”
袁朗的聲音裏終於帶出幾不可辯的遺憾。
齊桓啞然,他記得27的孤注一擲,也記得他之後的頹然。袁朗給過他機會,隻是,那個被環境也被自己寵壞了的人,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重新選擇......
“我們所進行的不是體育比賽,我們的使命注定了我們永遠是站在最前麵的人,沒有遮擋,沒有迂回,必須直接麵對危險、危難甚至生死,每一個瞬間的想法或者下意識的舉動都會影響最終的結果,行動的成敗、戰局的勝負,控製不了自己好惡的人,擔不起這樣的責任,因為在真實的戰場上,沒有人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袁朗看著齊桓,經曆過考驗的人,自然明白這番話的分量。
“27,會記住這次的教訓……”上車的時候,拓永剛的目光平靜溫和,全然不似平時的焦躁和睥睨。
袁朗拍拍齊桓的肩,“別糾結了,他會有自己的天地,比以前更寬!”
齊桓有些不自然,“不是……”
“不是什麼呀?”袁朗了然的撇嘴,“看著他的感覺像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關心是自然的,哎,不對呀,齊桓,你不會是因為拓永剛的事良心發現,知道自己當初有多混想跟我認錯吧?”
“認你個*!”齊桓在心裏罵,“這批人,咱們準備留下幾個?”
袁朗看齊桓一眼,同樣的問題,鐵隊數分鍾前剛問過。“也許一個都不留。”袁朗給出同樣的答案。
齊桓無限同情地看著他的隊長,袁朗毫不客氣地瞪回去:“看我幹嗎?你以為光是我的事?這批南瓜不是你負責嗎?”
“是,”齊桓立正,“隊長放心!背黑鍋的事,我來,要送死的話,你去!”他幹脆利落地敬禮、出門,然後不等關門就開始一溜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