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會議室門,袁朗就看到走廊上的齊桓。
“看什麼呢?”他拍上那個麵對操場一臉沉思的人的肩。
齊桓要立正,袁朗揮手阻住了,順著他的視線也往操場上看,頓時了然。
樓下的升旗台上,許三多一動不動地站在護欄邊,麵向操場上的草坪,草坪上,躺著一個沒有生氣的人,成才。
“多長時間了?”
“從出了會議室。”
袁朗默然,那是不短的時間了。
“沒說什麼?”
齊桓搖頭。
評估的過程沒有人知道。吳哲出來的時候,連虎問他怎麼樣,一向把“平常心、平常心”掛在嘴邊的少校脫口就是一句:“差點兒扒下我一層皮!”
這是通過了的,沒通過的呢……
成才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和昨天到達營地時差不多,象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氣神兒,從會議室門口到等待評估的人站的地方,短短的一條路讓他走得仿佛是一輩子,寂寞而沉重……
他是在許三多迎上去的時候開始往外跑的,許三多下意識就追出去了,齊桓沒有阻止,隻是對也想跟出去的吳哲說了句:“你別去!”吳哲楞了一下,隨即也就明白了,沒動地方——有些挫折是不能分擔的,善意的關心有時也會成為傷害……
“你們,覺得我過分?”袁朗的聲音很輕。
齊桓嚇了一跳,“沒有!隊長!”他知道袁朗問的是什麼,隻是沒想到袁朗會問——評估的結果已經出來了,被淘汰的隻有成才,和老兵們預測的結果一樣。
私底下議論的時候,鷂子的評價隻有三個字:“靠不住!”僅此一句,足以否決成才留下的全部可能,一個不能交出自己的人,不可能留在要肝膽相照的團隊,他的一時軟弱或退縮,有可能就會搭上別人的性命。
成才的放棄徹底傷了這群人,對於把榮譽看得重過生命的軍人來說,他的行為無異於戰場上的逃兵......
但是,現實的矛盾吧,理智上每個人都知道成才不能留,真的成為事實又多少讓人不太能接受,尤其是和成才一路走來的另八個人、更尤其是許三多……惻隱之心會使人對做出這一決定的人產生微詞,哪怕明知這個人做的是對的、哪怕那種微詞隻存在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短時間內!
齊桓忽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在一瞬間,他明白袁朗所背負的壓力可能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黠如袁朗,應該是對所有的結果都心知肚明的,但是他還是要做他應該做的事,留下的的人、走了的人,他必須考慮所有的因素,這也就注定了他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所以,他很累,所以,他才會有剛才那一問!
想通了這一點,齊桓更不知該說什麼了:“隊長!”他的隊長原來並不是無敵金剛!
“沒事!”有些怔忡地望著外麵的人已經回過神,熟悉的從容又回到眉宇間,他看向齊桓,然後,在齊桓剛剛有些感動於他的眼神溫暖時,扯出了一個調侃的笑容:“幹嗎齊桓?你給我默哀呢?”
齊桓簡直想飛起一腳把袁朗直接送到許三多旁邊!深呼吸了一下,齊桓立正,“報告隊長,我沒那個榮幸!您能活一千歲!”
袁朗意外:“你還兼職當神棍?”
齊桓很嚴肅:“這是常識!禍害都能活一千年!”
“還笑?”袁朗放下筆,充滿憐憫地看著齊桓,眼神象看傻小子。給成才的鑒定都寫完、打完、印完、簽完字了,齊桓還在為擺了他一道而得意。
眼看齊桓根本沒有收斂的意思,袁朗無奈,“齊桓,我檢討!這人啊,確實是不能太優秀了,否則周圍人就太憋屈了,偶爾失誤一次都能讓別人高興得像做夢娶媳婦兒了!”
齊桓不笑了,他難以置信地瞪著袁朗,恨不能在那張又懇切又無辜的臉上瞪出兩個窟窿,袁朗卻若無其事地把鑒定遞過來,“看一下,沒意見就簽字!”
齊桓狠狠地同時也是徒勞地又瞪了袁朗一眼,認命地接過了那張薄薄的紙:“……成才同誌在我基地受訓期間,表現突出,軍事素質過硬……鑒於實際需要,暫不征調該同誌……”
短短幾行公式化的評語,齊桓卻看了兩、三遍,看向袁朗的時候,神色複雜:“隊長……”
袁朗苦笑,“是我寫得最困難的一份兒鑒定!”
齊桓默然。袁朗說“鑒於實際需要”,實際上是為了給成才留下餘地吧,這至少使他的被退回不那麼難看,而且,不至於對他以後的路產生太大的影響……
“一直到評估之前,我都在等著成才悔悟……”袁朗的聲音裏有不加掩飾的遺憾和失落。
齊桓意外,但沒表現出來。這麼多年人來人走,隊長總是那個做決策的人,他以為隊長已經習慣於扮演鐵石心腸的角色,沒想到還是會有例外,更沒想到這例外會是因為褒貶不一的成才。
“許三多……我第一次見許三多,他拚了命的揪著我不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成才……昨天在營地,他一遍一遍地問,說成才怎麼會放棄,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袁朗搖頭,“許三多……”
齊桓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因為袁朗口中的那個名字。
“齊桓,你說許三多那麼看重的人,他怎麼就不象許三多呢?或者哪怕就是像我也行啊!”
“隊長!”齊桓發現袁朗的問題沒法回答,而且,怎麼能扯到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