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聞言當場愣在了原地,眼睛瞪得老大,無法置信的看著流雲,“你說什麼?”
流雲好脾氣的又複述了一遍,語調放得格外緩慢,末了,還不忘朝上官雲遞去譏諷的眼神,他家的王妃可沒那個本事能和心比天高的太傅一府攀上關係,這家人帶給王妃的除了傷害還是傷害,流雲在心頭再一次稱讚起了皇甫傲這次所下的英明決定。
“……”上官雲整個人有些發翁,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昨兒個還想了一夜如何打壓儀蓮,可現在,儀蓮居然不再是她的妹妹,反而成為了比她更尊貴的王妃!日後是不是她見到儀蓮都還要屈膝行禮?一想到自個兒在儀蓮麵前矮上一截,上官雲心底就開始發堵。
她對著流雲訕訕一笑,便帶著一眾下人揚長而去,連向太傅請安的事兒,都給忘到了腦後。
夕陽西下,晚霞散著餘暉,將整個京城都籠罩在霞光之中,漫天的火紅,仿佛要將天際焚燒而盡,一排大雁撲扇著翅膀,在雲端劃出一條長長的痕跡,偶有幾聲鳥鳴聲起,北城王府內,早有下人點燃了前院後宅的燈籠,燈火通明。
太醫醒來後紛紛聚在客房中,三三兩兩的圍坐在椅子上,皆是目不轉睛的瞧著床榻上還未清醒的少女。
她的氣色比起昨日已經好了不少,身上的傷口也用玉凝膏敷過,纏著又厚又多的紗帶,不再是氣若遊絲,臉色雖白,卻有了幾分血色,即使是在昏迷中,她的眉頭始終緊皺著,好似睡得極不安穩。
皇甫傲心疼的守在儀蓮身邊,側坐在八仙架子床上,將儀蓮冰涼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中,另一隻手抵在她的眉心,溫柔的為她撫平中間的川字。
“不是說最遲今晚就會醒嗎?現在天就快要黑了!為什麼還沒有動靜!”皇甫傲沒有回頭,隻靜靜的看著儀蓮,嘴裏連番的質問,讓幾名太醫一時間竟不知如何答話。
流雲從太傅府回來時,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喜色,可當他跨進屋子,麵對著這沉重得讓人窒息的氣氛,他唇邊的笑頓時也僵住了,傻傻的站在門框邊,眸子不停的在太醫與皇甫傲身上遊走。
該不會主子又要興師問罪了?他暗暗腹誹,默默的將已經邁進房中的腳給撤了回來,企圖先溜,避開這場暴風雨。
小竹站在牆角,也是擔心不已,按林太醫所說,儀蓮此時應該已經醒了,可偏偏她卻連個動靜都沒有,這讓他們怎能放下心來?
房中的眾人都在祈禱著儀蓮的轉醒,而昏睡的儀蓮,此時也並不好過,她仿佛又回到了前生,媽媽去世後的日子,在訓練營不停的鍛煉,在熾熱的盛夏,拖著一根綁著重重輪胎的麻繩,在海邊吃力的前進,身邊是拿著槍隨時準備射擊的教練。
汗如雨下,她麻木的進行著一次又一次的非人訓練,在森山野林中,與猛獸搏鬥,不停的奔跑,被樹枝撂倒了,爬起來,從山坡上滾下去,手被摔得骨折,都不覺得痛,隻能不停的跑,身後的老虎緊追不舍,儀蓮不敢回頭,她隻能揮著腳丫子,在碎石遍地的叢林中,不斷的疾奔。
心跳快得嚇人,連呼吸都快要喘不過氣來,嘴巴一張一合,極力想要多吸入一點氧氣。
“儀蓮……”
儀蓮,是誰?
“小姐……”
小姐,又是誰?
“儀蓮!我知道你聽得見!給我醒來!給我醒來聽見沒有!”
好熟悉的聲音,是誰啊?
仿佛從雲端之上飄下的聲音,輕柔的傳入她的耳膜,叢林消失了,連那緊追不舍的猛虎也被一束白光驅散,儀蓮木然的站在一個白色的空間,天和地都是蒼涼的白,她不停的奔跑,不停的呼喊,除了自己的回音,什麼也聽不到。
天大地大,好似隻有她一個人,她的左腿絆住了右腿,整個人狼狽的跌倒在地上,下巴被手臂磕得生疼。
她再不想爬起來,隻是靜靜的躺在地上,任由白光從天上灑下,刺得她睜不開眼。
好累,就這麼睡過去吧,在這個無人的地方,不用擔心誰會刺殺她,不用擔心回到家隻有她一個人,就在這裏睡過去吧。
儀蓮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對自己說道。
當她的眼即將閉上的那一霎那,她模糊的看見了,從蒼白的天空之上,伸下的一隻手,修長而白皙的指骨被一層極淡的光暈籠罩。
是誰?
“儀蓮……我愛你……我愛你啊……別丟下我一個人離開……”
是誰?
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仿佛被這聲音蠱惑,極緩的抬起手,將自己的手掌輕輕的搭在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