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寒意似能入骨一般,絲絲沁入骨髓深處。摩挲幾下冰涼的雙臂,身上這才有了些許暖意。
莫開的窗子依然暗著。我木然地注視著莫開的住處,安靜地等候著他。我並不知曉自己要等莫開做什麼,甚至未曾想見到莫開該說些什麼,隻是好想看看他的身影。每次見到這個將我帶回家的男子,我的心就會有種說不出的踏實感。看見他,即使心中再焦躁不安,也能瞬間平靜下來。
孤獨像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劍,直直地插入我的心髒,這種滋味可能隻有孤獨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我固執地坐在藍波亭內,不看見莫開光亮的窗戶,我的心裏也是漆黑一片……
莫開呀莫開,你幾時才歸來?
我明白,莫府中,有的人怕我,有的人對我充滿了好奇,絕大多數人敬我遠之。他們心裏無不把我當作異類,隻是礙於主子的麵子,才表麵友善。隻怕,連老夫人的疼愛也是因為雪兒吧!
此時,雪兒與江澤兒一處,莫開入宮伴駕又遲遲未歸,我心中的疑惑憂慮該向誰訴說呢?菊圃發生的怪事該告訴雪兒和莫開嗎?他們能幫到我嗎?若是他們知道了今天怪異的一切,還會對我這般好嗎?
“二小姐!你在藍波亭作甚麼?”青螺的一聲呼喚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她的聲音甜脆如鈴兒一般,不過在這寂靜的夜色中驀地傳來,還是把我嚇了一跳。她在湖邊的石欄旁,揮著帕子呼喊著,“二小姐,青螺找了你許久!老夫人集齊了眾人在前廳哪,隻差你了!”
“噢,就來!”我應了一聲,回望一眼莫開漆黑的窗欞,扶著水上的護欄向岸邊走去。
事情似乎不太尋常,往日這個時辰,大家已經用了晚飯早早各自回去了,怎麼今天要聚會在前廳呢?
想到白日時那幕,我的心咯噔蹬跳了幾下,同時升起一絲不安。難道是--
小蝶?
這些念想在心裏轉了一遭,我已然走到青螺跟前。我心下思量,還是先探探她的口風為好,於是我漫不經心般問道:“青螺姐姐,這麼晚了大家聚往前廳是府內有要事嗎?”
“這會子我也說不上來,是老夫人吩咐的,二小姐去了便知。”
青螺向來嘴上謹慎,我知道從青螺的嘴裏也問不出什麼,隻好做罷,隨著她向前院走去。
“青螺姐姐,以後你不要二小姐二小姐的叫我了,我聽著不慣,你還是叫我莫憂吧!”
“青螺不敢,二小姐是主子,青螺是丫頭,怎能直呼二小姐的名諱……”
“可是,你也叫雪兒姐姐的名字。”青螺的虛言慎行讓我心中不快,於是我拋出了雪兒。
“二小姐在莫府時日尚短,有些事情自然不知。青螺自小便養在莫府,與雪兒小姐更是吃玩在一起,跟她自然是熟稔些,沒有太多的規矩束縛。”
“這麼說,青螺姐是拿莫憂當外人了。也是,莫憂本就是一個外人……”
“二小姐誤會了,青螺不是這個意思。盡管如此,雪兒小姐的主子身份青螺是一刻也不敢忘記的。二小姐是老夫人親自認下留在莫府中的,自然就是莫府的小主,青螺隻敢恭敬伺候,哪敢不當二小姐是主子。二小姐在府中也聽得、看得青螺,青螺雖然稱呼雪兒小姐的名字,但是名字後麵依然要叫上‘小姐’二字,否則被有心人聽去了會用這個來做文章,說丫頭利用主子的恩情欺主越矩……”
“姐姐不必解釋,莫憂明白。是莫憂失禮了。”
“二小姐別這麼說,青螺實在是承受不起。如果二小姐喜歡,青螺以後便稱呼你莫憂小姐,如何?”
“如此甚好。”
許是我話說得太重,青螺變得拘謹起來,再與她搭話時她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一時間主仆二人各懷心事不再言語。
“青螺姐姐。”
“噯。”青螺小心地應答著。
“青螺姐不說話,是生了莫憂的氣了嗎?”
“青螺怎敢生氣,莫憂小姐當心腳下。”
“在莫府中,莫憂雖有老夫人疼愛,有雪兒小姐交心,卻仍舊戰戰兢兢,生怕行差踏錯半步。府上人麵上對我尊敬,內裏情形我心知肚明,若不是有老夫人跟雪兒,大概莫憂是一天也呆不下去的。除了老夫人、雪兒,也隻有青螺姐姐對莫憂最是照顧體貼,隻望,青螺姐別把我當外人才好。”
“莫憂小姐說道哪裏去了,莫憂小姐溫文婉約,小小年紀卻知禮乖巧,府上的人都喜愛得緊呢!隻是……”青螺欲言又止,最終沒說出來那後半句。
“青螺姐姐。”
“嗯?”
“謝謝你。”
我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她沒有說出來的,應該是我每日憂心煩愁不願麵對的身世之謎。
前廳裏燈火通明,遠遠就看見正廳中間跪著一個瘦弱的身影。我心裏一驚,這人真的是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