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山路上顛簸潛行,辛悠知道醜的傷並不比自己輕。血大量的從體內流失,醜的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倦怠與難耐。他們速度很慢可是一直未有人追來,大概是對他們的存在是不屑一顧的。
辛悠終於撐不住,跌坐下去。醜退回來,無力的靠在樹上。安靜的林子裏清楚的回蕩著他們大口的喘息聲和急速的心跳聲。
今天又是滿月,潔白的月光毫無遮掩的墜在這片林子裏,到處是亮晃晃的清白,眾多散落的星辰也因著這強烈顯得單薄、失色,孤月獨明的淒涼此時變得那麼顯著。十四年前的月夜也是這般吧,辛悠的降生曾給府中帶來莫大喜悅。
月神賜予的嬰孩滲透著月的氣質與光彩,凝透粉肌,溫軟細糯,安靜精巧的偎在母親的懷裏。辛悠成為家人全部的驕傲與歡樂,父親倔強的勇敢和母親文弱的秀氣是今生他們賜予辛悠的最好禮物。
她無憂的成長伴著江南茶園的忙碌與興旺。穀雨前後的陽光斜射在茶園,嫩綠的新芽點著油亮的光,微風推動著氳成淺淺的波,母親摘下最厚大濃綠的葉為她遮擋溫熱的陽光,小小的她蹣跚著移向茶園裏駐足觀望的父親……
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錯,一切都變了,陽光變得帶著薄寒、月色始終夾著淒冷,辛悠已漸漸長大,心中的溫軟卻消退殆盡,孤冷襲來侵蝕著她的心靈,是那樣的痛苦難耐。
夜幕漸漸收起,第一縷陽光照著沉重的眼皮讓人感到一絲溫暖。輕闔眼睛假寐,怕驚擾了落下的溫暖。悠長銳利的簫聲打破所有的寧靜。醜打起精神擺開陣勢,血已經凝結成黯紅浸在他的衣衫上,蒼白的臉色使他看上去更加的可怕。
辛悠忽感胃中一陣翻吐。大量的血湧入口中,傷口消失的劇痛重又拾回,她靠在樹邊,漸漸昏沉,隱約間看到醜與一人交錯的身影,重疊、迷離。
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的依然是醜的麵孔,這次卻覺得格外的親切與期待。辛悠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竹屋疏影,雨後濕濕的味道還沒退去。身在溫暖柔軟的床上,被衾包裹著不曾流失的體溫,辛悠想努力變換個姿勢,身體卻象失去了控製,僵直著。
“酉,不舒服嗎!你總算醒過來了,你還從未睡過那麼久……”醜小心的擁起她的身體讓它舒適的靠在床的一角。
辛悠安命的縮在那裏,看著一臉焦慮的醜,他瘦了許多,臉上的棱角更加分明,深陷的眼睛,慘白的臉色使他看上去滄老了許多。辛悠一直不知道醜真正的身份,除了和她一樣是個荊足。但她總認為醜是有許多故事的,他不講,辛悠也從不過問。辛悠知道他和她一樣的害怕,害怕想起過去的美好,害怕想到怎樣去麵對將來。不知道為什麼,辛悠突然非常害怕失去他,好像會失去自己,也許是辛悠已經習慣了他的牽繞。
醜被辛悠突然的安靜和盯看弄得有些不安和局促,他的身體向後側了一些,辛悠被他的舉動逗的輕笑,笑起來才又後悔,它使辛悠的身體由內到外的疼痛,她狠狠的咳著,劇烈的顫抖和疼痛,使臉上有了些許血色,溫濕的汗滲出皮膚,醜要為她擦拭,她輕輕躲開。
“哦!我還以為你們的關係很糟呢,看來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啊!哈哈!”
……
辛悠對莫名的闖入很是難耐,正欲射出寒蠶劍,醜攔住了她,辛悠驚異的望向醜。
“嗯,看來,我需要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辰’,是教父讓我來幫你們的。”
他悠然的說著,平靜的表情讓辛悠很是厭煩。辛悠仔細的打量著他,五官明朗,劍眉秀目,輪廓突兀的骨感讓他多了份強悍的感覺,頎長的身形,淡青色的錦緞考究的剪裁成及靴長衫,腰間係著竹簫,儒雅卻不失英氣,他看上去似乎與辛悠並非同類。
辛悠正疑惑與眼前的這個男子,另一個陌生隨之而來,是一個嫵媚,妖嬈的女子,盈盈飄香的走來。
“你醒了啊!好些了吧,你把我們嚇壞了,一直吐血,昏睡已經十天了,看樣子你這次是活過來了,來,吃藥吧!”她說著輕坐在床邊,微笑著等待辛悠的同意。
辛悠緊握的手漸漸鬆弛下來,她似得到同意,於是笑意更濃,撇起一勺苦味濃溢的草藥緩緩吹涼送到辛悠的唇邊。細看之下,她是極好看的,細膩粉白的皮膚,小巧微翹的鼻,一雙吊梢眼狐媚的長在蜜桃般的臉上,絳紫色的綢緞偏衫配著粉荷色的長裙,夾入金絲的輕綃披在外麵,飄逸、輕盈,略微豐腴的身材,整個人散發著溫柔與包容。相較之下,辛悠的纖瘦顯得那樣單薄、難看,她的冷漠、孤傲是那樣幼稚、難耐。
她一直耐心體貼的喂完最後一勺草藥,從襟前抽出一條晶瑩薄透的絲帕輕輕為辛悠拭去唇邊的藥痕,那絲帕上用豔麗脆淨的紅、綠絲線勾出翩飛的蝴蝶。辛悠新鮮的欣賞著她的一切,她發現了辛悠孩子般的好奇和直接,嗬嗬的笑了起來。
“好了,我們都出去吧,讓她好好休息!”辰有些難耐的對女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