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其珠與廖家慧頑強地堅持著,與她們同時努力的還有遠在倫敦的陳連章。
又一次會議。英國人又有了新名堂——他們請來了一位經濟律師。
生平第一次和律師打交道,薛其珠覺得有些緊張。講了一堆法律知識之後,洋律師問她們是否聽懂了,他想他已經成功地“鎮”住她們。
“不太懂。”薛其珠老老實實地回答。律師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容。
“可是有一點我們懂,那就是法律決不應當偏袒害人的一方。中國的法律是不保護欺騙行為的,也許英國的法律不同?”
笑容在律師臉上凝固了。
薛其珠開始為他上技術課,為他講喘振,講氣動特性,講葉片折斷的原因。講完之後她也反問他是否聽懂了。
“不太懂。”律師回答。他的確不能全部弄懂這些技術講解。但他不再發言,認真地聽雙方爭辯,中途休息時,他悄悄地離去了,
她們後來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律師。也許,他也是為了維護大英帝國法律的公正性!
談判極其艱苦地進行著。英國人在慢慢地退卻。他們先免費為中國民航送修的兩台發動機做改裝,繼而同意免費更換中國民航全部發動機的第5級葉片。但在賠償十幾年的損失這一問題上,他們仍然不肯讓步。他們當然知道,同意賠償就是承認賣紿國的發動機有缺陷,而這可能給公司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
三位中國人決不為英國人的退卻動容。他們已鐵了心要幹到底。
離回國不到一周了。英國人突然熱心照顧起她們來,用宴會、參觀、郊遊和各種活動,把她們的日程塞得滿滿的,儼然—副熱心東道主的樣子。英國人希望一直拖到她們離開。
她們不去參觀,不去郊遊,也不去赴宴。她們牢牢盯住泰勒,隻要求繼續開會。
會上,英方一位商務負責人冷冷地發問:“你們是搞技術的,何必要插手商務?對不起,我們希望以後和中國民航商務部門探討這問題。”
10月15日,商務代表陳連章乘火車抵達格拉斯哥。他隨身帶來了全部合同。
10月16日,新的一輪談判開始。英方在座的是全班人馬,有公司產品支援經理、工程經理、商務經理以及一些工程服務工程師和技術人員。中國方麵增加了陳連章。
英國人提出,按合同規定,隻有在3種情況下才能提出索賠要求,即設計差錯、裝配差錯和器材差錯。中國民航不在這3種情況之內,且大大超過了索賠時限,因此英方不能承擔賠償義務。
薛其珠發言。她指出發動機有設計缺陷是索賠關鍵,她列舉了中國民航受到的種種損失。
陳連章發言。他代表中國民航商務部門指出英方在商務正的不誠實行為。他指出時限問題在本次索賠中毫無意義。他認為中國民航的損失是由英方造成的。
廖家慧發言。她指出英方的不合作態度對談判不利。她認為除全部賠償中國損失外,英國公司別無它路。
雙方爭執不下。英方技術負責人奈特大發脾氣,他居然掉過頭去,把脊背衝著會場。
第三天,奈特悄悄溜出會場,一些技術人員也不辭而別。會場最後隻剩下公司駐蘇格蘭總代表泰勒及其幾個頭頭。
雙方不再說話,會場上驟然寂靜無聲。
泰勒作了一個要發言的手勢。他將要說什麼?還會提出什麼理由?還要談多久?3位中國人齊唰唰盯住他,使他覺得全身不自在。
“我向各位道歉,”他開口了,“並向中國民航道歉。由於本公司給中國民航在經濟上造成了重大損失,我們同意用賠償方法來解決。”
1985年3月5日,這家英國公司和中國民航在北京答訂了賠償合同,英方的賠償數額高達304萬美元。這也許是中國民航索賠史上數額最大最特別的一次索賠了。
索賠事件過後,那家英國航空發動機製造公司送給薛其珠一個綽號叫“硬女人”,他們敬畏她。一年後,薛其珠又一次來到了這家公司。公司以空前隆重的禮儀接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