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憐星,他有留話給你。”
“……”
“‘下個滿月之夜,我會在客棧西邊的竹林裏等你,在這之前請你一直住在襲花客棧。’就是這樣。”
踏月果然不同凡響,算準了叱落軒會什麼時候來殺他,還留了口信,他打算玩弄自己嗎。下個滿月之夜……昨天才剛剛滿月,也就是說距離下個滿月還有整整一個月。
“我住在這裏……不會給你添麻煩嗎?”不管怎麼說還是留下為好。憐星硬硬的說了句客套話。
“拜你所賜,這一個月我可以休假了,因為隻會有你一個客人。”對麵的女子笑容燦爛的說。
“……”
“我叫葬雪。請多指教。”
那天葬雪穿著孔雀綠色的裙子,配著那雙淡淡的紅酒色眸子和柔順的頭發,妖嬈而清醇,很像一隻準備開屏的孔雀。
住在襲花客棧的日子很容易打發,因為真的沒有客人,所以很喜歡安靜的殺手可以穿著寬鬆的大袍子在大堂裏招搖過市。
他住在襲花客棧的第一晚睡的很好,窗外竹子簫瑟的聲音配合著被烏雲遮住的朦朧光芒,是他很喜歡的睡眠環境。
從小憐星的身邊就隻有殺氣。因為他是憐星。憐家的人世代都是最頂尖的殺手,他祖父祖母都是江南所向無敵的殺手,他們生下母親後便一決高下而雙雙去世。他的母親也成為了最好的殺手,而他的父親,是憐家向來最鄙視的身份:書生。
憐家的家族規矩是全家都是殺手,而母親嫁給了一個書生,這無疑是一種恥辱。所以她
一心要憐星成為最最好的殺手,所以憐星接觸到的隻有殺氣而已。
想到這些他會有些窒息,所以在天色漸暗的院子裏他的翠簫的聲音嫋嫋的傳出來
“你吹的真好……殺手都是這樣的嗎?”葬雪喃喃的說。
“不……這簫是我爹教我吹的。”
“恩……你要喝茶嗎?我去倒。”葬雪突然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他繼續吹。
“你……幹什麼!啊——”葬雪帶著回音的尖叫聲透過空間的縫隙傳來。憐星提起“葵花”走向門廳。
一個男人把葬雪抵在牆上,手抓著她的手。
“啊……啊!憐……星……!!”葬雪看見他,叫了出來。
“憐……星?”男人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也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突然兩把刀子飛過來,他沒有躲閃,兩片刀掠過他的胳膊,頓時血液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裏,胳膊上一陣疼痛。憐星沒有躲閃暗器,因為他想借此引出他的殺氣。
……
“你……不配被我用刀殺死。”
憐星的手穿過男人的胸膛,手裏握著一隻鏢。濃濃的鮮血順著他的手滴下來,他慢慢倒在地上,一直到死還維持著那個驚詫的表情。
葬雪睜大眼睛,似乎被嚇壞了。他抽出手,走到水池邊洗起來。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兩肋插刀是江湖義士才做的事情。
“憐……憐星,你的傷口……?”葬雪支吾著問。
“我沒事,你不要管,去休息吧。”依舊在為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而懊惱,為什麼,為什麼?
他沒有看到,此是的門外,那個纖細的青年在門外安靜的站著,眼裏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麼可能?”叱落軒裏,柳玉寒詫異的看著眼前的青年,這個人是叱落軒的隱名殺手霞風,“憐星他會背叛?”
“我看到的。”霞風輕聲說。
“那麼……你看著辦吧。”柳玉寒微微閉上眼,看來還是不行啊。
襲花客棧裏,憐星房間裏沒有開燈,他睜著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直直的盯住天花板。
“我到底怎麼了……”
窗戶外有響動,不是樹葉滑落的聲音,不是竹林悲吟的聲音。而是人的聲音,飛簷走壁的聲音。
“誰……”握緊他的刀,警惕的掃視著。
“憐星,你還沒有殺死踏月嗎?”屋裏已然站了個人,泛著淡黃的白色長發飄在風裏,配合著唯美的笑容。
“你是誰?”憐星橫擺著刀,漠然問道。
“顯然,叱落軒的人。這個任務是非比尋常的……如果你殺不了踏月,你就會被叱落軒殺死。”霞風鬼魅的笑著,“我幫你殺了她吧,這裏的老板娘。”
“你誤會了,她不是踏月。”
“別想騙我!”霞風帶著他的細劍飄忽過來,身法非同一般。憐星躲閃著他一劍劍的攻擊,並不想和他戰鬥。
“光躲閃是沒用的!因為你的背叛,軒主很生氣。”霞風依然笑臉如花,手上的劍法卻一劍比一劍刁難。
“你真的要和我戰鬥嗎?”憐星握緊葵花,橫放在麵前,“出去打吧,這裏放不開。”
霞風笑著,飛出窗戶,身輕如燕。他也跟著跳上了屋頂。瓦片在他們的腳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踏月長的倒不錯。英雄難過美人關,原來是真的。”霞風抿著嘴,旋轉著,劍在他手裏婉轉的動著。
“不要動她……”憐星又做出奇怪的舉動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握著葵花的手卻是格外的穩當。
“我會聽你的嗎?”
“我會讓你聽我的。”憐星靈活的轉動著手腕,刀尖有些繚亂的舞在冰冷的空氣中。
霞風輕蔑的笑笑,一劍刺來,他一不留神臉上便劃了個口子。
“你把我惹火了……”憐星大範圍的舞著葵花刀,霞風連連後退。
“我也有同感……”霞風小聲說。刹那間憐星感覺一股涼氣直直的襲向他胸膛,穿膛而過的冷風讓他打了個寒噤。
於是刀光劍影,忽隱忽現。兩人左躲右閃,霎時門邊的竹葉被憐星的葵花和霞月的長劍掃得漫天飛舞,像雪花一樣飄舞著。霞月像個影子一般,在月光下身如剪影,閃爍不定。而憐星則時而藏匿在葉叢之中,時而在月光的掩護下偷襲。你來我往,二人僵持著。
而霞風最終還是死在了憐星的刀下,而憐星的臉上也已經不隻一個口子了,而且,被那個流氓的暗器傷到的手也很疼,顯得很不自然,似乎比昨天晚上更加浮腫了。自己到底在抽什麼風啊,殺人也不是沒殺過,區區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葬雪,殺了就殺了,為什麼要大動幹戈的袒護她呢?
“憐星……你的臉……”葬雪驚訝的看著憐星。
“我沒事。”
“我給你上藥……”
“我說過了……我沒事。”
“不可以!昨天你手上的藥就沒有上!”葬雪固執的說。
上藥真的很疼,不過憐星依然冷冷的看著她一圈一圈的纏著繃帶。
“……謝謝。”他摸著自己的胳臂。
“憐星!”葬雪突然叫起來,嚇了他一跳。
“什麼……”
“你笑了哎!”葬雪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我第一次看見你笑!你看上去冷冰冰的樣子,笑起來卻滿溫柔的誒!”
“……”
滿月之夜。雪還沒有化,堆積在路上,像一對對孤獨的戀人擁抱在一起。
憐星安靜的坐在房間裏,看著窗外清澈的滿月,雪後的月亮總是那麼冰冷而醇厚。他小心翼翼的穿上黑色的緊身服,拉緊肩膀上的寬帶。這是他唯一的一件緊身服,是他母親留下給他的。每一次和人決鬥他會穿著它,這樣他才會感覺母親的體溫和自己同在,這件衣服對他來說是護身符一樣的存在,是一種寄托。
他係緊繞在手臂上的黑色帶子,套上長長的鏽著金色細絲線的黑色靴子,頭發上換了一條純黑的緞帶。鏡子裏的自己和平時鬆垮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藍色的眼睛顯得比以前更加的冷漠無情,更加的陰冷殘酷,他的周身都散發著死亡的殘酷氣息,殺氣騰騰。這樣的他才像一個殺手,一個殺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