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願，師傅親手替我戴上了發釵。是木製的，卻極精美，雕著一隻鳳凰，躍躍欲飛。師傅凝望著鏡中的水潤紅顏，許久都不作聲。
嬤嬤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師傅坐在我身後說：“小九，我要帶你下山。”
“好。”
我不問他去哪。無論去哪裏，隻要跟著師傅，天涯也是家。
臨走前一夜，嬤嬤為我收拾好了衣物，默默的陪著我坐。我柔聲說：“嬤嬤，我要走了，你要想著我哦。我會想你的。”
嬤嬤不說話，一臉的慈愛。
我倚在她的懷裏，微笑著閉上了眼。
十五年，我一直生活這長年白雪堆積的山上，身邊一直陪我的就是嬤嬤。師兄們來自於各地，大師兄最年長，隻比師傅小五歲。其餘的師兄都比他小，八師兄和我同年。他們都拿我當小妹妹，機靈、頑劣、任性。嬤嬤當我是孩子，是女孩子。
雖然我是女子，但是師傅不曾因此而疏於管教。我每天和師兄們一起晨練，除此，師傅教我下棋，撫琴、讀書。他總是和我說些奇怪的話，我聽不懂。或者，是我不想懂。
就像今天他對我說：“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承諾。”
我應該相信他嗎？他算任何人嗎？不相信，人生要怎麼前進？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自己保護自己。”
為什麼他會不在？他不在的時候我在山上，有師兄有嬤嬤。
夜裏我被驚醒了。
我敏銳的覺察到有人坐在我的床邊，用手把玩著的我的長發。
但我沒有動。他的身邊有一種若隱若現的氣息，那是師傅特有的。我睜開眼，看見黑暗裏師傅那雙明亮的眸子。
我坐起身，他把手放在我的唇上，作了個噤聲的動作。長臂一伸，我已經到了他的懷裏。他帶著我從開著的窗戶跳出去，白衣飄飄，耳邊風過，無聲無息，我已經和他坐在屋頂。
夜色深沉，月大而明。清輝柔和，照在師傅的白衣上，讓我生出幾許依戀來。我伏在師傅的懷裏，感受著這份溫暖，不作聲。師傅柔和的聲音從我的頭上方傳來：“小九，記不記得我教過你的書？現在是什麼朝代？”
我正正身子：“現在是玉國五年。當今皇上是琅琊宇，先皇第四子，五年前登基。”
“嗯。先皇一共幾子？為什麼四子順利繼位？”
“先皇一共九子，長子被廢，二子、五子夭折，三子生性暴戾，不得人心。六子好參禪，早在皇上繼位前出家。七子、八子年幼時被寄居世外，不知所蹤。”
“玉國處於北部，東、西、南各有月國、琳國和洛國，一直對玉國虎視眈眈。皇上殘暴，玉國飄搖，危在旦夕。”
我抬頭看著師傅，他想說什麼？
“小九，我帶你下山，是想把你許給當今丞相之子蕭明璨。”
“什麼？”我身子一震。一句“我不要嫁人”卻因著他的神情而哽在喉中。
他憂傷的看著我，那眼神像一把刀子，割得我心疼。我從沒看過他如此憂傷，他在我心目標中，是陽光。如果能，我願意為他做一切事，如果能換來他從前對我一如溫暖的笑。
我低下頭去，應了聲“是”。
可是心卻劇痛。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我嫁蕭明璨。我不管他是什麼丞相之子，也不管他是什麼愛將，我隻想要師傅。
他並不解釋，隻抱緊我說：“蕭明璨手握重兵，是當今皇上的愛將。此人文武雙全，智謀過人，你要小心。”
聲音淡淡的，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憂傷，隻有淡然。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
我點頭。
“小九，你本名叫月傾城。記住，自此之後，沒有小九，沒有師傅，隻有月傾城和琅琊清。”
“琅琊清？師傅，你是皇上第九子？”
心念一轉，我大驚若喜，這麼說，師傅會和我在一起了？他不會拋下我，將我孤零零的置於紅塵之中，任我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