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與美一室(2 / 2)

一邊說,一邊做出痛心疾首求安慰的表情,一隻手順著袖子摸著薑玄,一隻手在空中痛苦地擺了擺:“哎,說起來都是淚,當皇帝,太苦太累了,心裏的委屈還沒法說。偶爾想找個人說說吧,周圍又都是這些宮女內侍,簡直沒法掏心窩子啊……”

薑玄任由女帝摸著,微微笑道:“陛下心係蒼生,乃萬民之福。”

女帝也笑眯眯地說:“愛卿啊,這種場麵話由其他人說出來,我十分厭惡。但是不知為何,從你嘴裏聽來,隻覺得十分暢快!”

女帝覺得自己說得十分誠懇,薑玄卻理解錯了。這不能怪他。女帝並不了解薑玄,薑玄卻早就知道女帝的為人和脾性。

薑家人丁雖少,但也是世代簪纓的貴族,他還是嫡子嫡孫,由薑老太太親自帶大。從小耳濡目染官場內外人情世故,聰慧而理智,深富洞察力。

在“前任”專寵那兩位文弱武將的一年中,他不氣不鬧,還自動降低存在感,默默配合當著小透明,就這一份忍辱的修為,在當世也是少見。

如今女帝莫名其妙青睞自己,薑玄並不認為是天賜自己的福分,因此隻是專注地應付著,思索著女帝的用意。

可惜他了解的女帝是“前任”。所以他哪裏知道,這就是天賜他的福分呢

人一旦不惜福,是很可惜的。

薑玄的理智分析認為,女帝這番話是笑裏藏刀,暗示自己太虛偽,不該說這些場麵話。

於是沉吟片刻,便道:“陛下,微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女帝眼裏隻有美色,臉都快笑爛了,稱呼也不叫愛卿,自來熟地叫別人字。一疊聲道:“講講講。隱白啊,你任何話都無罪。”

薑玄的微笑春風一樣,看著女帝,道:“陛下確實是累。但陛下可曾想過,一言一行均是天下表率,不自在,是必然的。”

女帝笑眯眯地聽著,一邊老練地伸手拉起薑玄的手兒。

薑玄還在又溫柔又優雅地說:“陛下為什麼會累,會不自在?因為陛下有天下最重的責任,就是國家與臣民。其實有一樣東西,能讓陛下事半功倍。這個東西,就叫做‘勢’。要穩固六百年江山,就要順應百姓的願望,天下眾人的願望便是‘勢’。其實世間萬事,借的都是這個‘勢’,順勢而行,陛下做任何事便都事倍功半,還能人心所歸。”

女帝楞了一下,什麼情況?怎麼講起這個來了。你當自己是帝王師啊?不過這話可不能對美人說,又隻好耐著性子聽下去。

薑玄敏銳地停下看著女帝問:“陛下可還願意聽臣講?”

女帝連忙點頭,狗腿似地說:“願意願意。隱白博學多才,見識非同一般呀!我還從來都不知道你有這樣一麵呢。”

薑玄又微笑道:“陛下如果以仁政治天下,給了百姓活路,這就是順應了勢。當然,陛下本來就宅心仁厚,登基之時大赦天下,民心所向……”

這就是純粹的客套話了。“前任”如果宅心仁厚,那死去的五位先帝子女都是自殺?至於大赦天下,則是曆代帝王登基的固定表演。

薑玄就有這本事,將馬屁也說得風輕雲淡,讓人聽得好像本就是很自然的事。見女帝一臉歡喜,又道:“陛下剛才說親征南朝,以微臣看來,並無不可,甚至對陛下而言,是誌在必得,對蒼生而言,是順天應勢!”

女帝嚇了一大跳,親征!這可是幹係生死的大事,你一個七品文臣懂打仗?求別坑……

忙道:“不會吧!你也讚成?”

薑玄反手溫柔地握住女帝的手,女帝樂得好一陣心搖神晃,他又道:“陛下,以今天的南朝來看,雖然繁華,但已衰亡。一千多年的古老國家了,連著幾位帝王都是無能之輩。人們過了太久安逸享樂、歌舞升平的日子,一方麵,官僚包括軍隊驕奢淫逸,早就不堪一擊,另一方麵,拿什麼來養這些蛀蟲,來維持這繁華的世相?顯而易見,百姓就一個字,苦。”

頓了頓,又道:“方才臣所說的‘勢’,放在這件事上,就是天意該我大北朝去討伐無能之輩,誰讓他的統治斷了百姓生路?讓他們這樣下去,南朝許多城鎮就要變得民不聊生。陛下用兵南朝,是解救百姓,完全是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