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懿宮。
魯修靜靜地盤腿在榻上,雙眼毫無睡意,調息吐納。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翻窗進來,跪倒在地,正是暗衛王大錘。
他衝魯修低聲道:“大人。”
魯修點點頭,輕聲問道:“事情可做了?”
王大錘一五一十道:“回大人,小的聯絡了鷹揚衛中幾名暗衛,他們在京城走動方便,幾天前就將那薑家二老爺的屍體淺淺刨出,又放上衣飾珍寶。這兩日果然引來賊子,他們按大人吩咐,擒住那宵小賊子,然後夜擊京兆尹大鼓,鬧到禦前……”
魯修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話,微微笑道:“做得很好。”
王大錘得了誇,喜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魯修閉上眼睛,徐徐道:“不用了。他以為那個人死掉,就可以掩埋他所以秘密,嗬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其實,他當初埋個人倒罷了,為何要埋醫書和器具?事出異常必有妖,咱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靜觀其變吧。”
王大錘道了諾,翻出窗外不見。
次日,大年初三。禦書房。
“陛下,這一具畸形侏儒屍體身份確定,果為薑府二老爺,也即當今薑禦史的叔父。故去約有半年以上,但因致死的劇毒有一定存屍效果,腐爛程度尚輕,麵目依稀可辨。屍體周圍還葬著許多書籍器具,多為醫類,有焚燒痕跡……”安岩茶站在堂下,拱手一五一十回報著。
女帝越聽神情越異樣,打斷道:“你是說,薑禦史這位叔父是為人所毒害?”
安岩茶搖搖頭,鄭重道:“陛下,臣愚見,應非他人所害。臣拷問了薑宅所有下人,幾乎都是常年服侍,並無作案動機,此外,這些醫書器具為人常年使用,應是這位二老爺自己在擺弄藥物之時,意外身故吧。但有兩點,臣始終想不通……”
女帝點點頭,問:“哪兩點?”
安岩茶皺眉道:“第一點,薑二老爺身故,為何不入祖墳宗祠?若非這一樁賊案,豈非無人知道他已逝去?”
女帝也皺起了眉,她並不傻,道:“看來,顯然是有人不想讓外界知道此事。愛卿拷問了薑家下人嗎?”
安岩茶道:“統統經過隔查嚴審,竟都茫然驚惶不知薑二老爺已然身故!怪哉。蓋因薑二老爺為人怪癖,閉門不出已有幾十年,平日裏他不召喚,服侍的下人也並不進屋。甚至有時長達一兩年不進飯菜,隻在他自己屋中靠藥材為生……故而下人們也不知情。”
女帝沉吟了片刻,琢磨著毫無頭緒,又問:“那愛卿疑惑的第二點呢?”
安岩茶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禦醫院正柳正涵,道:“說起第二點……臣慚愧,薑二老爺屍檢,臣竟查不出到底所中何毒!唉……他在毒物上的造詣已經超越了微臣,臣乞陛下讓柳院正再看看。”
女帝轉頭向柳正涵,腦中靈光一閃,問道:“柳禦醫,朕來問你,去年四月,你是如何在朕麵前立下誓言的?”
柳正涵聽到這句,驚出一身冷汗!
——去年四月正是女帝中毒小產之時,當時他跪在鳳榻前保證要找出究竟,而如今已經是今年正月了,八個月過去,他時常不眠不休,將女帝孕期每日膳食飲茶休息記錄通通拿來看,卻完全查不出蛛絲馬跡!
這八個月,是他最心驚膽戰的日子,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正當他以為女帝由於接連戰爭而快忘了時,她竟又莫名其妙地提起了!
柳正涵隻得跪倒在地,顫聲請罪道:“微臣罪該萬死……微臣當然在陛下麵前立下誓言,將仔細推敲陛下飲食起居記載,拿九族擔保,一定找出陛下未得皇嗣的緣由……”
女帝哼了一聲,冷冷道:“如今呢?”
柳正涵心裏叫苦不迭,隻得硬著頭皮道:“回陛下,臣將陛下孕期九個月中飲食起居疏理了若幹遍,細細篩查,嚴嚴推敲,卻……哎,確實沒有任何問題和疏漏……臣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