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弄丟了全世界也不會弄丟她的。”MICHAEL很有把握地說,然後緊了緊握住我的手。我抬起頭,望住他笑了笑,此刻,我的心才算是徹底安定下來。
“哎,真受不了你們兩個,肉麻得要命。我要趕著坐飛機去馬德裏尋找安慰,不陪你們了。”薛兵天搖搖手轉身就走,背影瀟酒地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裏。
走進大廳的時候,酒會已經開始了。不過剛走進去MICHAEL就又被人拉走去應酬了,我則被旁邊一溜的自助餐食吸引得無法再把腳移開。我才不管跟那一身衣服有沒有衝突,隻管抄起桌子上最大的一個盤子就開始往裏頭裝食物,直到堆得小山一樣才找了張桌子坐下就吃。剛吃沒兩口,肩膀被人重重一拍,差點把手上的叉子給拍掉。我憤怒地轉過頭,卻聽到一個高八度的女聲:“唉呀,真的是你呀韓雪,山雞變鳳凰了耶!”
唉,這種調調除了那個劉麗麗以外不用再作第二人想了。不過這麼久沒聽到她這把裝嫩的湖南偽台灣腔,真得讓人很懷念。
“真的是我耶,傻大姐。”明知道她最討厭別人叫她傻大姐,不為了那個傻字,而是為了一個姐字顯得年紀大,不過我卻很想念被她戳額頭糾正的情景。
果然,她伸出塗得鮮紅的手指頭直向我的額頭戳過來。我沒料到短短幾個月她的手指甲留長了這麼多,真給她戳到還得了,情急之下嚇得一縮脖子伸手用叉子柄架住了她的手指,留心一看,忍不住搖頭:“跟你說多少次了,別以為塗了指甲就可以不用洗手了,瞧瞧這指甲裏藏的髒東西,惡心得我快吃不下東西了。”
“那麼久不見,一見麵就沒好話,你好討厭哦。”劉麗麗眼角掃到周圍有幾個合同部的小帥哥,馬上聲音不小地繼續發姣。
“省省吧,帥哥全走光了。”見到那幾個小男生避之不及地逃走的樣子倒也挺有趣的。
“喂,今天怎麼舍得花錢買新衣服了?看起來不便宜呢,讓我看看是什麼牌子的。”說著她大小姐也不管眾目睦睦之下就趴在我脖子上翻出商標來看。我忙著填肚子,懶得理她,卻聽到她在那兒驚呼:“天呀,是仿prada耶,現在的盜版衣服也有這麼好的質量,老實說,在老鼠街哪個檔口買的?你拿到幾折?你要是敢藏私不說我今天跟你回家睡。還有,這套鑽石手飾是哪個水魚送的?有多少克?”
“哼,明明是一堆仿石還要扮真貨,真是笑死人,大陸人。”Debbie不知道突然從哪兒冒出來的,對著我們兩個鄉巴佬一樣嘲笑。
劉麗麗一下子被她的氣勢鎮住了,楞在那兒不敢出聲。
我被她輕蔑的“大陸人”三個字激怒,剛要張嘴反擊卻被走過來的惠惠一把拉住,扯開了。
“幹嘛,我的盤子還在那兒,我還沒吃完呢。”我沒好氣地說。
“好啦,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嘛,她一直暗戀著李總卻沒結果,就見不得哪個女人跟李總走得近。剛才看到你跟李總一起走進來,她的眼睛都快噴火了。”惠惠開解我。
“什麼,不是吧?”我奇怪怎麼自己一點腥味兒都沒聞出來。
“你有沒有那麼聾呀,這件事全公司都知道的。”劉麗麗在一邊插口說。
劉麗麗一直這麼八婆,所以她這麼說我一點不奇怪,隻是不明白惠惠才來公司幾天怎麼可以打聽到這麼些消息來。
我發了一會兒楞,這才想起還沒有給她們兩個做介紹,誰知道卻發現她們兩個已經打得火熱了。平時劉麗麗是最不待見任何美女的,隻是不知道惠惠用了什麼小花招,居然把劉麗麗逗得高興得不得了,跟她大聊特聊公司的八卦通史,下至門口保安的緋聞女友,上至董事長的三代以內的血親,不一而足。此時正聊到MICHAEL的媽媽怎樣學習製作韓國泡菜以爭取在家族裏的地位,我聽得頭都大了,隻想閃。可是沒等我閃惠惠就被拓展部的幾個聞色而來的哥們兒前呼後擁著呼嘯而去,劉麗麗隻好繼續對著我大講特講起來。我也不知道她在那兒羅羅嗦嗦地嘮叨什麼,我隻覺得雙眼加上一管鼻子也不夠對付那張鋪著紅絨布擺滿美食的長條餐台。好不容易我一眼瞄到放刺生的盤子裏還剩下幾塊鮮豔的三文魚。我一個箭步衝將過去,抄起叉子就想動手,誰知道斜刺裏衝出一個身手比我敏捷得多的人影一夾子將盤子裏的所有三文魚一網打盡。打掃開淨盤子他還扭頭衝我咧嘴一笑—丁頭兒!
唉,我早該想到縱覽公司上下,在飯桌上比我還狠的除了丁頭兒之外還有誰呢!
“怎麼到了總公司幾個月你一點兒長進都沒有?”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衝我大搖其頭。我趁他搖頭的當兒眼疾手快在他的盤子裏叉起一塊最肥的三文魚放進嘴裏口齒不清地說:“夾到自己的盤子裏還不算自己的,得吃進肚子裏了才可以放鬆警惕,這可是您教的。”
丁頭兒無限惆悵地眼巴巴看著我把最後一口三文魚咽下去才憋出一句話來:“這才象我們業務部出來的人嘛。”
劉麗麗風風火火地跑過來:“韓雪,你能不能介紹我認識永盛的太子爺尹少?我聽他們說剛才你們在一塊兒的,怎麼這麼會兒就找不到人了?記不記得老打電話來纏著我的那個台灣人呢?就是他耶,太帥了,又有錢又靚仔!我就知道老天爺不會真正薄待我這樣的絕世紅顏的。”
我和丁頭兒相視苦笑,丁頭拍拍我的肩膀:“你跟我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哦。”我老老實實地跟著他走到旁邊一個不太吵的角落。丁頭一改平時嘻皮笑臉的樣子,一臉凝重地說:“丫頭,你是我親手招進公司來的,你非池中之魚,這個,我一早就知道,也明白做業務員實再是委屈你了,可是在總公司待著,你根本就應付不來。”他揮揮手不讓我打斷他,繼續說:“你做事容易衝動,感情用事這在人事複雜的地方都是致命傷。我不想看到你最後落下慘淡收場的結局,所以丫頭,凡事自己一定要克製,知道嗎?不是老黃我薄情,而事實是如果有一天你在上麵待不住了想回來的時候隻怕大禍到我也幫你不到了。”
我迷惑地看著丁頭兒:“您能不能清清楚楚地告訴我您想跟我說什麼?”
隱隱約約我覺得丁頭兒想跟我講的東西應該是跟我有莫大關係的,以丁頭兒這麼沒義氣的德性能講到這份兒上應該已經是很難的了。可惜我就是沒辦法明白。
丁頭兒沉吟了一下,終於象是下定了決心一樣:“丫頭,你聽我說,其實……”音樂聲音突然響徹大廳,除了看到丁頭兒陡勞地張合著嘴之外,我根本一個字也聽不到,隻聽到做MC的joyce在擴音器裏高聲宣布:“舞會正式開始。請李總經理與他的舞伴為我們帶出第一支舞。”
一束聚光燈打向MICHAEL,突然成為全世界矚目的焦點看不出他有一點局促,隻是微微笑著向周圍現場環視一周,點頭示意。躲在人群後的我與他目光相遇心驀地開始狂跳起來,腿有點發軟,想到他會在眾目睦睦下,由聚光燈追逐著走到我麵前向我邀舞的情形我隻想逃跑。不容我多想MICHAEL已經直直地向著這邊走過來,人群開始竊竊私語著四處張望,想看看今年的女主角是如何驚豔,這讓我愈加驚惶起來,優雅的舞曲聽在耳朵裏不遜追魂曲,眼睛裏隻看到MICHAEL越走越近的筆直高大身影突然向左一轉停在一個白裙的女子身邊,微微躬身,然後伸出手。那個女孩子很大方地將手遞給MICHAEL兩人隨即很默契地一旋身進了舞場,動作優雅尤如水晶杯中的輕柔滌蕩的紅酒,我一眼認出那個白裙的女子就是那個韓國女孩—崔賢珠。周圍的人隨即爆出雷鳴般的掌聲,真是奇怪,看老板跳交際舞而已,至於獻媚成這樣嗎?!
我的情緒瞬間跌落穀底,但又忍不住地想:都怪自己太舞癡,總不成在這樣的場合被拉出來出醜吧?試想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是我和MICHAEL在舞池裏該是怎樣駭人的情景?!。
“李總第一支舞怎麼是和別的女孩子跳的?”惠惠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旁邊小聲但是生氣地說。
我正想解釋我跳舞很爛,誰知道被劉麗麗搶住話頭:“什麼別的女孩子?你知不知道那個可是我們李總的正牌未婚妻,韓國正宇集團社長的獨生女兒崔賢珠。聽說兩個人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訂婚儀式還是去年在香港凱悅酒店舉行的,足足三百多圍呢。新鮮滾熱辣我剛剛打聽到的,猛料吧?!嘖嘖,瞧瞧,人家才叫那個郎才女貌,也隻有這樣的美女才配得上我們李總這樣的青年才俊。”
“你聽誰講的?”惠惠搶在我的頭裏問。
他象什麼也沒察覺到一樣自顧自地講:
“我的媽媽去世後,我爸爸就娶了賢珠的母親,記得賢珠第一次進家門的時候,她五歲,我七歲。可能是緣份吧,她從小就很喜歡跟著我,依賴我,象我的一條小尾巴,而我因為是家裏最小的孩子,所以也很喜歡這個比我還小的可愛妹妹。賢珠身體一直不好,偏又最怕吃藥,每次必要我哄著才肯乖乖地把藥吃下去。開始父母是開玩笑說隻能把她嫁給我才放心的話,後來等我們都大了,感情仍然很好,笑話就不再是笑話了。而我一直也不覺得有反對的理由,而且我也習慣了疼她照顧她的的生活,所以去年我們順理成章地訂了婚。”聽到這兒,雖然已經料到這樣的結果,可是我的心還是不由地徹底一沉,心底最後的那一星希望也終於被他一句話掐滅了,半邊身子都涼了。我想把手抽出來,卻被他搶先一步緊緊握住,繼續說,“可是你的出現讓我第一次清楚意識到極少出錯的我竟然對自己的人生犯了這麼大一個錯誤:我對賢珠有的隻是兄妹之情而不是男女之愛。不管我如何疼愛她,我隻會抱抱她,親親她的臉頰,但從沒有意識到做為未婚夫我應該吻她,見到她跟別的男孩子在一起我感覺不到一點不開心,如果分開,有空的時候我會想到她,給她掛個電話,但是卻不會被思念得痛苦不堪,隻剩下拋開一切去見她的衝動。隻有你,我的女人,隻有你才讓我有不惜一切代價將你一輩子鎖定在我身邊的瘋狂念頭。我承認對你,我時時有很強的占有欲,因為一想到任何一個失去你的可能性都會讓我失去理智。我說過,從此以後,你由我來照顧,任何意外也不能改變。這是我的宿命,也是你的。”他將我抱在胸前,把臉深深地埋進我的頭發裏,我感覺到他的呼吸有點兒亂,但是被他這樣抱在懷裏的確很舒服。我不清楚被他征服算不算是從他的胸膛開始,但是我知道為了這一刻延續下去,哪怕是一分鍾,最好是一年,如果一輩子那更完美—我願意用我一切的東西去換,包括我的壓在床墊下頭的存折。不知道我這算不算貪心?會不會給雷霹呢?
“和賢珠之間的婚約,你放心,我會去解決,父母親那裏我總有把握說服他們,再過一個星期時間左右我會自己去漢城領罪。反而是賢珠這邊我不太擔心,從小她就很聽我的話,跟她講清楚就沒問題了但是也不能拖了,走之前我會先跟她講。”坐在車上,他拍拍我的手說,講得那麼有把握,就好象在安排一單小PROJECT,每一件事都會按照他的計劃表進行,解決隻是時間問題。雖然我比他還急切地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可是沒來由的心裏隱隱的有些不安,但在那一刻,我並不知道自己真正擔心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