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11(2 / 3)

“三寶!”電光火石般一道閃電在天邊辟下一道讓人心碎的裂隙,雨“嘩”的一聲象從砸破的水缸裏一衝而出。我居然忘了把“三寶”帶出來了!剛才急急忙忙地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它一定還躲在床底下睡覺!匆忙間我卻把它獨自給留在那間小房子裏了!來不及多想,我抓起一把傘就往雨裏衝了進去,阿甜大姐一把沒扯住我,衝我著急地喊:“台風起了,你這去哪兒呀?”

“我回去接貓,馬上回來!”我急急地邊說邊跑。

我開始感到一絲恐懼,腳下一點不敢遲疑,隻是拚命地頂著風往小屋走。平時從阿甜家到我住的小屋大約隻需要半個小時,但是這一次,我卻用了至少兩倍的時間才走到小屋近前。海水已經淹到離小屋四五米遠了,而且還在強風的推動下往前拓展著它們的領地。我匆匆忙忙地跑上樓,樓梯在我的腳下“吱吱”做響。

打開門開了燈,我著急地蹲下身來隻輕輕地喚了兩聲,“三寶”就不知道從哪兒“喵”地一聲躥了出來,一頭撲進我的懷裏,也不管我全身又濕又凍,隻把頭藏在我的胳肢窩下全身可憐地發著抖。看來它也給嚇壞了。我又心慌又內疚,隻想趕快把它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站起來正想把它的籠子給找出來,忽然一聲炸雷好象正正砸在屋頂,“哐”的一聲巨響,燈一下全滅了,“三寶”好象被嚇壞了,一蹬腿就想逃。我忙緊緊地抱住它,誰知它象失了性了一樣完全不理我的安撫回身咬在我的左手上,我吃痛一鬆手,它後腿一使勁在我手上留下三道淋漓的血口子之後夭夭然了。無論我再怎麼喚它,就是不出來,黑暗中我根本沒辦法找到他。風越來越烈,屋頂突然被掀起一塊,“忽”地一聲就吹走不見了,這下小小的木屋變成了一個走風口袋,雨水毫不客氣地傾盆而入,屋裏的東西立刻開始走街串巷地乾坤大挪移。

“三寶!”我帶著哭腔絕望地叫了最後一聲。

“這時候還叫‘三寶’,你腦子進水秀鬥啦!”一個男人突如其來地出現在旁邊一把抓住了我。

“誰?!”我雖然吃了一驚,但這時候能夠聽到人的聲音總不算是最糟的事。

“你說呢?!你還真是有夠笨耶!”

“薛兵天!”我驚叫了出來。

“還好,你總算還沒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我這一號人。”

“你怎麼會在這兒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你怎麼進來的?”我感覺我的腦子真的進水了,我這是不是在做夢。

“大小姐你現在是不是應該首先了了我們要怎麼逃命?你看不出來這所破房子就快垮掉了!”薛兵天沒好氣。

我這才發現小已經淹到上小腿了:“可是‘三寶’還沒找到。”我忽然覺得好累,眼淚涮涮地流了下來。

“唉,能讓你這麼難過這隻貓還真是好命耶。放心,貓有九條命,它有它的逃生之道,連你都比不上。我們現在得趕緊離開這兒,太危險了!”薛兵天的話很有效地鎮定了我的情緒,隻可惜這種鎮定在我們打開門的那一刹那便徹底崩潰了——那是怎樣一幅可怕的情景,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掉:小屋變成了諾亞方舟,周圍是一片汪洋,狂風暴雨正以可怕的速度和力量打擊著我們腳下這塊已經搖搖欲墜的小孤島。

“完了!”腳一軟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腳下一塊木板應聲而落,嚇得我馬上跳了起來。

“你不是想告訴我你不會遊水吧?”薛兵天帶著最後一線希望問我。

明知有些殘忍,但是我決定實話實說:“我從小怕水!”

“葉公!”薛兵天悲憤地對天哀鳴,“怕水你還挑這種地方來住!”

“要不你自己走吧。”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風雨,我感到越來越冷,牙齒不爭氣地格格互撞。

“笨,我要能夠一個人走的話我根本就不會進去找你了!”薛兵天說著把身上的雨衣給扒了下來。我忍不住感歎:“你怎麼那麼聰明知道這種天應該穿雨衣不是打雨傘的?”

“你那腦子除了對住銀子什麼時候聰明過?”薛兵天很難過地搖了搖頭。

“我警告你,你……哎呀!救命!”沒等我發完颯一個浪頭打過來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向水中,我不由自主地向空中胡亂地舞著手臂,想抓住什麼。慌亂中我的手臂被人一把抓住,雖然身體依然往水裏卷進去,但是速度已經大大減弱。可是海水還是很快淹到我的喉嚨位置,我腦子一片空白,手腳竟然嚇得僵在那裏動也不動,感覺自己的身體象塊生鐵咕咕地往水下沉,水壓立刻從四麵八方擠過來。

“吾命休矣!”我哀哀默歎。

忽地一聲,我的腦袋不知道怎麼又冒出了海麵,我猛吸了一口氣,這才發現一條手臂不鬆不緊地箍在我的脖子上拖著我在大浪裏困難地移動,薛兵天的聲音在旁邊說:“你做得很好,繼續這樣不要亂動,我們必須盡快遊遠一點,這所房子就快塌了。”

果不其然,我們剛剛遊開一點,一個浪打過來小木屋象個玩具一樣傾刻間碎開,“小心!”薛兵天一聲驚叫,箍緊我的手忽然一鬆,我一點沒料到複又“咕咚咚”沉下水去,連吞兩口海水之後又被薛兵天的大手撈起來。

“咦,你還真聽話耶,居然真的一動也不動!”薛兵天的聲音聽起來依然不緊不慢的,隻是有些氣喘。

“混蛋!我要是能動我先掐死你再自殺!你試試再把我扔進水裏!”我說著,眼淚又掉下來了,奇怪,我今天眼淚還真多。

“不會了,你放心,這次我說什麼也不會放手的了。”薛兵天說著,喘氣聲越來越粗。

其實與其說我們在水裏遊不如說我們在水裏飄,因為浪又大又急,縱然泳術高明賽索普也是妄然,何況還要拖住一個完全不會遊泳不會在水裏借力的我。

我的頭抵在薛兵天的心口上,感覺他的呼吸越發沉重,雖然他暖暖的體溫讓我覺得安心了很多,可是僅存的一點良心還是讓我大大不安起來:“這樣下去不行,兩個人都走不掉,你還是放開我吧。你隻要幫我一件事就可以了,記住我的存折密碼,然後把它們交給我老媽,我的存折放在行李箱的夾層裏,行李箱在渡假村客房部經理馬小甜家。但是你要對天發誓,絕對不能私吞了我的錢!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我從不知道我如此熱愛腳下的這片土地,當我全身無力地趴在沙地上時,隻想含著熱淚親吻每一寸陸地。好容易把氣兒給倒勻了,我爬起來一看,薛兵天還象條鹹魚一樣癱在一邊,看來他真的是累壞了。

“喂,你沒事吧?”我蹣跚著走過去,在他身邊跪下,卻被嚇了一跳,他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頭發沒精打采地貼在腦門兒上血乎乎的一片,了無生趣。

“你怎麼了!你不是死了吧?!你不要嚇我!”我驚叫,跟住做了一個愚不可及的動作——一把將他的頭抱在胸前,拿手顫微微地去找傷口。

“唔,好舒服。”薛兵天微微笑著說,死人一樣蒼白的臉上忽現生機。

我想也不想一掌把他推開:“人渣!”。

“哎喲!”他皺著眉頭大叫,腦袋重重跌在沙灘上。

“活該。”我罵他,但是一見他額頭上又有鮮血湧出來,不禁心又慌成一團,有些埋怨自己下手重了一些,複又扶住他的頭:“現在怎麼辦呀?”

“你認識路嗎?我們要盡快回渡假村,那兒有醫療室,而且我在那兒有房間。”

“你什麼時候受的傷?我怎麼不知道?”

“唉,一世英名瞬間喪呀,我堂堂‘自由式之王’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水裏這麼不靈光,房子垮掉的時候給我們遊得不夠遠,一塊木板正好砸在我頭上。你別告訴別人啊,不然我真是麵子、裏子全毀了。”薛兵天沮喪得要死。

“好在你會遊水,不然我們兩個都完蛋了。”我回望了一眼身後仍然憤憤不平的大海,心有餘悸不由打了個哆嗦。一眼看到薛兵天頭上還有血往外流,手忙腳亂地在他身上撕了一塊布下來縛住他的頭讓血流的速度減慢了一些,便伸手去扶他。

“我會遊水可能是因為有人不會遊水吧。”薛兵天扶住我的肩頭站了起來,“你怎麼瘦了這麼多。”他很不滿地皺著鼻子,好象發現他們家交給長工養的豬減了產。

“讓資本家給壓迫的。”想起渡假村烏七八糟的人事,我很是不滿,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別告訴我這個渡假村跟你們永盛沒關係。”

“這是我們跟當地政府合作投資的項目,為了在稅收和貸款政策各方麵拿到優惠所以做為投資方我們比較低調,主要由當地政府組織架構進行運作。”

“這樣的鬼主意肯定是你想出來的了?奸商!”我很不恥。

“雖然剛剛共過患難你也別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有誇你嗎?我剛剛在規勸一隻禿毛狗多啃骨頭少咬人免得下輩子投胎連狗都沒得做。”

“我真的一點也不後悔每次見到你都這麼倒黴了,因為你實再是太善良了,夜來香。”

薛兵天雖然與我從來不拘行跡,但這樣親密的接觸卻還是第一次。於我,除了MICHAEL之外如此挨近一個成年男人的胸膛,他是第一人。我呆了呆,兩三步之後,從他身上隱隱傳來一陣體味,跟MICHAEL身上的味道不同,我忍不住想。我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好象對這樣躺在薛兵天的懷裏並不排斥,甚至有種隱隱的渴望時,嚇壞了,同時對自己的身體湧起一股強烈的厭惡感。我掩飾地想推開薛兵天自己跳下來:“幹嘛,你自己還是病人呢。我又沒摔斷腿,我能自己走。”

薛兵天不理我,走到沙發麵前才輕輕把我放下。

我從沙發上坐起來,發現房間裏隻剩我們兩個,感覺空氣變得有些稀薄,掩飾地拔了拔頭發。

“你臉紅的樣子很好看呐。”薛兵天好笑地說。

“今天從你出現到現在都好象心情很愉快的樣子,撿到錢包啦?!”我不想讓剛才那種曖昧的氣氛繼續下去,一下子跳下了沙發:“你也沒事了,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