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雪天舍”待到下午三、四點我也舍不得走。跟著工作人員一起給那些貓貓狗狗洗澡、喂食、打掃宿舍……時間不知不覺間過得飛一樣快。可能在旁人眼裏它們都不是漂亮的寶貝,有的甚至有皮炎或是有殘疾,但是正因為這樣卻更讓我覺得心疼。
有一隻蜻蜓飛了過來停在他的心口位置,也不知道是怕他驚了蜻蜓還是怕蜻蜓撓了他的好夢,我很自覺地伸出手在他心口輕輕一拂,蜻蜓一下子飛了起來,掠過薛兵天的臉,將一串碎玻璃樣的投影水波一樣在他臉上散開。這時我才發現這段日子不見他真的瘦了好多。我的心神不由一激:這個狡黠得象隻黃鼠狼的男人犯起痰氣來怎麼象個情竇初開的高中生?為了這樣的我值得嗎?即使他明知我的過去傷痕累累,即使他明知直到今時今日我的心仍然居無定所,即使他明知……我突然覺得好怕,因為我對自己除了賺錢之外的其他方麵的自控殊無把握。但是如果說就這樣離開他我已經開始感到有些力不從心。望住他的臉,我的手不由垂了下來,輕輕撫過薛兵天的臉頰,忽然原本睡著的薛兵天突然歪過臉,在我手心飛快地吻了一下。我嚇了一跳,正想縮手,卻被他敏捷地一翻身捉住壓在了身下。
“幹嘛你?這裏可是公眾場所!”我被這個情形搞得尷尬得要死,狼狽地掙紮。
“你也知道這是公眾場合,那你幹嘛光天化日之下非禮我?”薛兵天理直氣壯。
“有沒有搞錯,你是男人,我一個弱小女子怎麼非禮你呀?”
“還嘴硬!你先摸了我的胸,然後又死盯著我的臉看了有兩分鍾之久,害我眼皮都不敢眨,你知不知道這有多辛苦?!更離譜的是最後居然拿手來摸我的臉!”
“你一直在裝睡!”我為之氣結。
“好了,it’s my turn,到我非禮你了。”
“幾點了?”薛兵天隨口問。
“六點了,你自己不戴表的嗎?”
“什麼六點了?完了完了,掛點了!要給人錘殺的。”薛兵天跳起來一邊念叨一邊拖住我開始往外頭狂奔,連招呼都來不及跟其他人打,把我扔上車,自己也跳上來一陣煙似地呼嘯而去。
到了他的公寓被他一迭聲地催著去洗澡換衣服,又出門時,發現他自己也洗過澡新換了一聲衣褲。
看來他對我的出門速度還算滿意,所以這次開起車來不象之前那麼毛燥了。我這才勻順了氣問他:“這次又是去哪兒?”我以為這次神秘之旅已然真相大白了。
“見我爸我媽,還有一大票親戚。”
“什麼?!”要不是給保險帶箍著,我一定會創造一個車廂裏的高難度動作。難為薛兵天講得這麼神定氣閑仿佛隻是問候了一句伯母身體健康否。
“為什麼我要見你爸媽?還有一幫不相幹的人?”我有些生氣了。
“幹嘛,難道你是怪我沒有先去見你爸媽?其實我有去過耶,不過因為你不在,所以不是正式拜見,隻是由劉麗麗領著以朋友的身份去過府上。“
“你還背著我幹了些什麼?”我實再想不出他還有什麼不敢幹不想幹的事。
“也不算太多了啦。不過我好象很合未來丈母娘的眼緣哦!她對我很好耶。”
“她是不是又拿出所謂珍藏十幾年的烏龍茶給衝給你喝,又幫你剝桔子皮,最後還拚死留你吃飯,做了一大桌子雞鴨魚肉往你碗裏堆得山高還一直念叨‘不好意思讓你吃頓沒菜飯’什麼的?”
“咦?你怎麼知道?”
“這是我媽招呼所有以我同學、同事、朋友身份到我們家來的雄性生物的接待標準。”我難過地歎了口氣。
“可是我真的覺得李媽對我另眼相看耶。”無論我怎麼打擊薛兵天自我感覺依然良好。
“我爸媽結婚幾十年了,雖然偶有爭執,但感情絕對良好,你少打我媽的主意!”
薛兵天眥牙想咬死我的樣子讓我大樂。可是一想到等會兒的場麵我開始覺得頭皮發麻。這種情形太讓人難堪了。
“今天是我爸媽結婚紀念日,不是專為見你搞的PARTY,所以你不用太介意。”薛兵天良心發現,終於肯幫我舒緩一下神經。
“可是我什麼都沒買呢。兩手空空地總不太好吧。”我開始考慮身為別人女友應盡的責任了,真是有進步。
“放心,我買了。”薛兵天也查覺到我的進步,臉上的表情很快樂。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不要那麼慌張,反正似乎真沒打過嫁給他的主意,見見他的家人又怎樣?索性他們嫌棄我沒氣質不淑女身份地位懸殊什麼的,反對我和薛兵天在一起,那我再也有用為跟薛兵天之間不合正常的情侶規範的相處方式而煩惱下去了。
這麼一想,居然真的坦然起來,薛兵天狐疑地看了我好幾眼,心有芥惕很沒信心地問:“你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沒有呀,怎麼會。我在想等會兒怎麼討好你老爸老媽和你那一票親戚呢!”我露出天真無邪地笑容。
這是麓湖旁邊的一幢別墅,外表看起來並不怎樣的張揚。跟著薛兵天走進去的時候聚會已經開始了。
這一來,我隻感覺到周圍人影重重,全世界的人都圍攏了過來。薛兵天很及時地伸出手搭在我的肩上,“媽,爸,這是韓雪,這是我老爸老媽。”讓我無望地打消了想逃跑的念頭,勉強出一個笑容一邊鞠躬一邊說:“伯父好,伯母好。”一邊還在感歎要是我媽在旁邊一定會淚眼婆娑地跟人講:“瞧瞧我們家小孩的家教多好!”
還沒等我聯想完,就感覺薛兵天生生把我的身體轉了45度角,然後小聲地對我說:“我爸媽在這邊呢。”
我真希望這個時候可以象韓劇女主角一樣適時地暈倒!
攥得冷汗直冒的手忽然被另一雙手暖暖地抓住,“韓小姐,你好,真的好高興可以在這裏見到你。”
抬起頭,麵前是一個穿著旗袍的中年婦女,極慈善地看著我,雖然個子很高大,起碼有一米七,但是大約是因為眉眼處依稀能辯的某人的影子,所以並不讓我覺得多麼壓抑,這一定是“伯母”了。站在旁邊的“伯父”同樣的高大,穿了一身“踢死免”,還打煲呔!我實再不太接受除了在電視劇和拍婚紗照的時候見到男人做這樣的打扮,腦子裏忍不住很罪過地冒出“土老鱉”三個字。如果說在“伯母”臉上看到的某人隻是依稀,那在“伯父”身上你就知道什麼是顯性基因了,這讓我對他們從第一眼開始就有了好感。
“直接叫我韓雪就行了,早聽薛兵天說伯母做得一手好菜,真希望有機會可以試試。”“伯母”臉上爽透了的表情讓我對自己做馬屁塞子的前途極其看好。
“天與,讓我跟韓小姐單獨談一下好嗎?”“伯父”微笑著用無庸質疑地語氣跟薛兵天“商量”了一句之後就帶頭往旁邊走了。
幹嘛剛來就要跟我單獨談談?我望過去薛兵天,在這裏他是唯一讓我覺得可以依靠的人。他很安心地對我笑了笑,說:“去吧,可能我爸要給你個什麼爛鬼石頭然後慎重其事地告訴你那是家傳之寶什麼的做見麵禮。記住給什麼你都接住了,不拿的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