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雪已經打掃幹淨。佛爺坐在戴德帶來的大轎子裏,也不知道大皇帝和皇太後是照著什麼級別給他安排的。或者幹脆來個稀裏糊塗混,四下不著邊兒?
榮國府中門大開,早有小太監前去通報:大明宮太監總管戴德奉旨前來,即刻就到。賈府上下男丁都恭候著,不知道又有什麼好事兒。女眷也都聚到賈母上房裏,早飯也不敢擺開吃,靜靜的等著,心下狐疑的想著:到底是什麼好事兒呢?
王夫人卻有點兒不大自在,這麼多年沒見宮裏和黛玉有什麼糾葛,為什麼在這當兒冒出這麼個事兒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就算是看在舊臣的份兒上,也不過賞賜些,也就罷了,為什麼還下旨請?難道是別有用心?這可不行!她得盯緊點兒。
賈母心裏也不自在。昨日抗旨,今日又是大明宮的懿旨,怎麼大明宮跟這裏幹上了?就算是元春泄漏消息,被皇上知道了,也應該是太極宮來人才是。太上皇和皇太後退位多年,輕易都是不下旨或者召見的。真是個邪門。鳳姐兒還是一個勁兒打趣,寬老太太的心。邢夫人和尤氏也不停的說好話勸慰,賈母才略微好些。
一時戴德和佛爺到了榮禧堂,寒暄幾句,趕緊宣皇太後口諭。
賈府眾人聽得麵麵相覷,不知所措:這皇太後巴巴兒送個世外神醫來給黛玉看病,說無理又有理,說有理,怎麼都感覺有點兒不通。不過佛都來了,隻得請進去。戴德還說皇太後特意交代,既然林姑娘貴體有恙,不便行動,讓神醫親去問診,不得有違。
這一來大觀園裏頭就亂乎起來了,無關人等,趕緊回避。皇太後的話有理有據,賈母也無可奈何,隻怪昨日非說黛玉起不來,要不也不會這樣。
一盞茶畢,裏麵還沒收拾好,佛爺站起來冷冷的道:“醫者父母心,這位姑娘都不能起來了,還隻這麼耽誤,看來是皇太後操錯心,下錯旨了。我還是趕緊回去的好。”
“神醫見諒,園子大,幾位姑娘都在裏麵住著,得四處通知到。否則不留神衝撞了,不大好。”賈赦打量了一下佛爺,見他雖然衣著與時下的大體相同,但氣宇軒昂、灑脫不羈。而且腰間玉帶精致華貴,中間明珠更是世所罕見,便是賈府,也沒見過。因此才在賈府體麵及他的尊貴之餘,給了佛爺幾分麵子。要不一個小小大夫,他才懶得理呢。
“衝撞?大白天的衝撞什麼?我也隻一路進去,到了姑娘的處所,在門外略等片刻容裏麵收拾而已,何須這麼大費周章,難道是姑娘命薄,比不上別個的顏麵?我又不是來看人的,去看別個做什麼?再隻這麼拖著,若是有個閃失,我據實回明便是。戴總管,這事兒你做個見證,到時候誤了我名聲,我可不幹。”佛爺心下著急,又不能硬闖,隻得費盡口舌周旋。
“說的是,神醫之名,固然要緊。那,這就走吧。”戴德起來示意,不容賈赦等遲疑。
“治病救人,刻不容緩。既然賢兄有此能奈,還望盡早施救,不遺餘力。我先謝過了。”一直站在人群後麵的寶玉,早認出佛爺來,隻是他無職年幼,不能上前來招呼。但想起黛玉的病,不出來說幾句總覺得心下不爽。
這麼著又挨過一刻鍾,眾人才逶迤入園,往瀟湘館而來。
佛爺嫌煩,又恐見麵多有不便,便冷冷的設法將別個都打發了,光留下賈璉在前引路。賈赦賈政等是長輩,落得清靜。等佛爺走後才歎息:這沒頭沒腦的,也不知道算好事還是壞事,奇怪疑惑片刻,就各忙各的去了。
賈母等在上房聽得消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皇太後玩的什麼玄虛?忽然巴巴兒這麼熱心的?難不成是看中了黛玉,想將她治好帶入宮去?還是有別的意思?這事情也太過蹊蹺,而且聽小廝說那神醫人物品格卓異,可就是沒半點兒神醫的樣子。說著又繪聲繪色的將神醫描繪了一番,聽得眾人更是心下疑惑。
王夫人也奇怪,這神醫來的迅速,而且戴德也未曾事先說一聲。就是這會兒,也未曾透露有別的什麼意思。隻是如果黛玉真的治好入宮,那樣一個狐媚子,隻怕皇上肯定是會被她惑住的,這可怎麼辦?千防萬防,沒料到這一層。
且不說這裏眾人如何狐疑猜測,各人打著各人的小算盤。佛爺目不斜視,心下盤算著賈家眾人的情形,又與倪二等處聽來的一一印證,做到心裏有譜,日後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