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學會了很多字,是些什麼字,我已忘了,但是我確實記得其中有媽媽、爸爸、姐妹、老師這些字——是這些字讓世界為我開出了花朵。在那個新事頻出的日子的晚上,我睡上了自己的小床,重溫起那一天的歡樂,恐怕很難找到一個比我更加快樂的孩子。我第一次渴望新一天的到來。
老師之於我們不啻於再生父母,老師在學生心日中,是“真的種子,善的信使,美的旗幟”。老師是嚴冬裏的炭火,是酷暑裏的濃陰,是湍流中的踏腳石,是霧海中的航標燈。
你們都是最優秀的
◆文/[美]珍妮絲·康納利
我開始教學生涯的第一天,先上的幾節課還順利。
於是我斷言,當教師是件容易的事。接著,輪到了我那天的最後一節課給7班上課。
當我朝教室走去時,我聽見了桌椅乒乒乓乓的撞擊聲。我走進教室,見一個男孩兒將另一個男孩兒按在地板上。
“聽著,你這低能兒。”被壓在底下者嚷道,“我又沒罵你妹妹!”
“不許你碰她!你聽到我的話了嗎?”騎在上麵那男孩兒威脅道。
我用黑板擦在講桌上拍了拍,叫他們停止打鬥,刹那間,14雙眼睛刷地一下集中到我臉上。我意識到自己沒什麼震懾力。那兩個男孩兒悻悻地爬起來,慢條斯理地走到自己座位上。這時,走廊對麵教室的老師把頭伸進門來,嗬斥我的學生們。我感到無能為力,被冷落在一邊。
我盡力地講授我備好的課,但遇到的卻是一片謹慎戒備的麵孔。下課後,我攔住了打架的那個男孩兒,他叫馬克。“太太,甭浪費時間嘍!”他對我說,“我們是低能兒。”說罷便優哉遊哉地溜出了教室。
我一聽頓時瞠目結舌,頹然跌坐到椅子上,開始懷疑我究竟是否該當教師。像這樣尷尬地收場,難道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嗎?我對自己說,我姑且忍耐一年——待翌年夏天結婚後,我將去做更有收益的事情。
“他們讓你為難了,是不是?”先前進來幹涉的那位同事問。
我點點頭。
“別犯愁,”他說,“我在暑期補習班教過其中許多人。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將畢不了業,我勸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那幫孩子身上。”
“你的意思是……”
“他們生活在田間的小棚屋裏,他們是隨季節流動的摘棉工的孩子,隻有在心血來潮時,他們才會來上學。昨天摘蠶豆時,挨揍的那男孩兒招惹了馬克的妹妹,哥哥便來報複。今天吃午飯時,非叫他們閉嘴不可。”
“你隻需讓他們有點兒事做,保持安靜就行了。如果他們惹麻煩,就打發他們來見我。”
當我收拾東西回家時,總也忘不了馬克說“我們是低能兒”時臉上的表情。低能兒!這字眼在我腦海裏反複出現。我琢磨了許久,認為必須采取點兒戲劇性的行動。
次日下午,我請求那位同事別再進我教室來,我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來管束這些孩子。我返回教室,逐個打量著學生們。然後,我走到黑板跟前,寫上“絲妮珍”。
“這是我的名字,”我說,“你們能告訴我它是什麼嗎?”
孩子們說我的名字挺古怪的,他們以前從沒見過這樣的名字,於是,我又走近黑板,這次我寫的是“珍妮絲”。
幾個學生當即脫口念出聲來,隨後蠻有興趣地說那就是我。
“你們說得對,我的名字叫珍妮絲。”我說,“我剛上學時,老把自己的名字寫錯。我不會拚讀詞語,數字在我腦海裏浮遊不定。我被人稱作‘低能兒’。對了我是個‘低能兒’。我至今依然能聽見那些可怕的聲音,感到羞慚不已。”
“那你是如何成為老師的?”有個學生問。
“因為我恨那外號。我腦子一點兒也不笨,我最愛學習,所以才會在今天給你們上課。倘若你們喜歡‘低能兒’這貶稱,那麼你們盡可以走,換個班好了。這間教室裏沒有‘低能兒’!”
“我不會遷就你們。”我繼續說,“你們要加倍努力,直到你們趕上來。你們將會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我還希望你們當中有人接著讀大學哩。這可不是開玩笑,而是許諾。在這間教室裏,我再也不想聽到‘低能兒’這詞兒了。因為,你們都是最優秀的!你們明白了嗎?”
這時,我發現他們似乎坐得端正些了。
我們確實非常努力。時隔不久,我便看到了希望。
尤其是馬克,相當聰明。我聽他在走廊內對另一個男孩兒說:“這本書真好,我們原先從沒看過小人書。”他手裏拿著一本《殺死模仿鳥》。
幾個月眨眼就過去了,孩子們的進步令人吃驚。有一天,馬克說:“人家認為我們笨,還不是因為我們講話不合規範。”這正是我期待已久的時刻。從此,我們可以專心學習語法了,因為他們需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