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從薄明的晨嫩中蘇醒過來,推開窗,清醒的晨風頓時吹散了積攢了一夜的濁氣。陳俊卿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渾身上下無比暢快!
低頭看見桌上的《花間集》,陳俊卿臉上露出開心的笑。這本《花間集》原本,是他昨天在萬卷樓的藏書閣裏,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才找到的。萬卷樓藏書過萬,要找一本書談何容易?高大的書架頂天立地,他爬上爬下的,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好幾次差點失足從樓梯上摔下來。
好在最終還是找到了,陳俊卿想象著春蟬拿到這本向往已久的書時,會是怎樣的一副高興的樣子,不禁有了幾許期待。
上午,陳俊卿給孩子們教完課後,便迫不及待地拿著書到畫苑來找馬公顯,可是,卻被畫苑的人告知,馬先生今天沒有來,也沒打發人來告假。
陳俊卿有些擔心,馬公顯從未這樣過。他急匆匆的離開萬卷樓,直奔春蟬的米粉檔,沒想到,那裏也是空蕩蕩的,春蟬早上沒有出攤,好些來吃米粉的人,也同他一樣,對聶家米粉檔沒有按時出現感到十分意外。
不詳的感覺襲上心頭,陳俊卿捏著書本的手不由得收緊了。二話沒說,他叫了輛馬車,直奔城南的聶家小院。
聶家門前,已經停了一輛小馬車,正待上前來,就看到馬公顯送劉老大夫出門。有人生病了?是春蟬?還是聶姑姑?
“待會我讓小童把藥送來,按時服藥,休息幾日就無大礙了。不過,心病還需心藥醫,若不放寬心,這病要想斷根,隻怕……多開解開解她吧!”劉老大夫歎了口氣,背著醫箱上車離去。
馬公顯呆呆地站在那裏,連陳俊卿走到麵前了都沒察覺。
“馬兄,馬兄,誰病了?”馬公顯抬起頭來,眼睛裏滿是紅紅的血絲,眼下一片青黑,樣子有些憔悴。
“馬兄,你這是……?”看到馬公顯如此模樣,陳俊卿心中更加緊張,連聲音都有些僵硬了。
“是應求啊,進來再說吧。”馬公顯的聲音透著份疲憊,陳俊卿跟著他進了屋子。
馬公顯一屁股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閉上了眼睛。陳俊卿坐在他對麵,正待開口,馬公顯卻先發了聲音:“昨夜裏,瑤環發病,我陪了她一夜,沒敢闔眼。方才劉老大夫說,瑤環這是舊患發作。”
“舊患?聶姑姑是什麼病?要不要緊?”
“是……癔症!”
“癔症?!”陳俊卿有些吃驚,聶姑姑平時看起來與常人並無兩樣,怎會是有癔症的人?
“我曾在《諸病源候論》上看到過,癔症多起於驚恐憂思所生,若心中踴踴、如事所驚,如人所恐,五藏不定,食欲輒嘔,氣滿胸中,狂癡不定,妄言妄見。此驚恐賁豚之狀。”
“陳大哥博學,連《諸病源候論》都熟知,難怪人稱莆田才子。”陳俊卿話音剛落,春蟬端著盤子走了出來。
“聶姑娘!”看到春蟬,陳俊卿心中頓時輕鬆了下來。
“先生辛苦一夜,早上又沒吃東西,這會肯定餓了,家裏現成的隻有米粉了,先吃些墊墊饑吧。”雪白的湯底,死如發絲的米粉,碧綠的蔥花,上麵還放著個剛煎好的雞蛋,黃黃的蛋黃,看著很是勾人食欲。
馬公顯此時確實有些餓了,被食物的香氣一薰,肚子竟然發出咕嚕嚕的鳴叫聲,聲音十分地響亮,聽的三人清清楚楚的。
馬公顯不由得有些尷尬,陳俊卿卻好像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連帶著一旁的春蟬也彎了彎唇角,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居然被馬公顯的肚子給打破了。
陳俊卿聳了聳鼻子“真香啊!聶姑娘,我本來是想到你攤子上來吃東西的,沒想到你居然不在,這會兒,我也有些餓了,不知……”
“陳大哥稍等,一會就好。”
果然,不一會的功夫,又一碗米粉端了出來,和馬公顯的一樣,隻不過,湯裏多了幾塊碎肉。馬公顯看了看陳俊卿的碗,又看看自己的碗,自言自語道:“哎,老咯,不招人喜歡,這蛋自然比我的大,肉也比我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