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眼萬年(1 / 1)

湘樓,不同於揚州秦樓楚館的旖旎無邊,也沒有秦淮河畔的嬌豔風光,它隻是一家掩藏在江南某個小鎮的青樓酒館,然,就是這座小小的湘樓卻讓無數人趨之若鶩,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達官貴人,甚至是江湖豪客,無人不為其津津樂道。此樓不同於一般的青樓,湘樓女子皆為自願進樓並且也享有自願接客的權利,就是因為這樣的規矩,使湘樓覓盡天下奇女子,其中以包括樓主雲湘竹在內的湘樓四花客最為出彩。而兩年前,雪衣音仙沐飛煙的意外加入更是讓湘樓名聲大噪,坊間甚至流傳有“此生若不入湘樓,焉知凡塵來一遭”的說法。

飛煙緩緩地步上木階,登上約三層樓高的奏琴台。因為不想在前樓大廳表演,也不想在彈琴時受客人幹擾,所以就有了這般高台獨奏。終於到了頂層,飛煙將裂錦擺上琴台,今晚是她每逢月半的公開彈奏,奏琴台下早已喧嘩一片,但她卻沒有立即開始表演,隻是細細撫摸著古琴,兀自神遊天外起來,想起師傅第一次為她奏曲,彈的是首《月吟幽寰》,那個時候小小的她真以為是見到仙人了呢,嘴角不禁微微上揚,手指自發的撥動了弦,《月吟幽寰》柔和的音色自指尖緩緩傾瀉而出。飛煙斂起眸子,思緒依舊停留在回憶之中,仿若這個世界就僅剩下一座高台一把古琴,以及一段記憶。

是誰?飛煙驀地睜開眼,一種陌生的存在感忽然襲來,令她自回憶裏清醒過來。手指依舊在動作,飛煙環顧四周,四麵垂下的薄紗在夜風裏紛飛飄舞,因為奏琴台的高度,透過薄紗向外望去,隻看見參差的屋頂以及高空上獨掛的一輪滿月。飛煙微微蹙起秀眉,對周遭環境一向比較敏感的她絕對不會憑空有那樣的感覺,一定有誰在注視著她,是誰?

飛煙再次閉上雙眼,凝神感知那份來自虛空的注目,在那兒!她偏頭望向左手方向,薄紗被風完全撩起,隻見不遠處的屋脊上赫然立著一個黑影。就在此時,空中的一抹淡雲悄然消散開來,清亮的月光毫無阻擋的傾灑而下,黑影也在月下變得清晰。頎長的身姿,藏青的袍子,泛著藍光的長劍,微風中淡淡飄動的長發,以及····一雙墨黑的眼瞳····

一個劍客,她最厭惡的身份,一個男人,清俊的相貌並不是她見過的最好的,畢竟她有一個相貌傾城絕代的師傅,可,為什麼在對視的一瞬起她便再也移不開眼,直直地望著那個陌生的男人,仿佛要溺在那眼瞳的墨色裏再不可自拔。

像是過了千百年,兩人隔著幢幢屋影遙遙相對,誰都沒有先移開視線,直到飛煙指下最後一個音符輕輕挑出,白色的薄紗翩然飄下,重又遮掩住奏琴台內的人兒。突如其來一陣心悸,飛煙倏地起身,不顧翻倒在地的圓凳,直直地衝到圍欄邊,撩起薄紗向剛剛的方向望去,然,月下的屋脊上空空如也,再不見那頎長的身影。素手緩緩落下,一陣隱隱的失落感襲上心頭,飛煙蹙起清眉,那久久的一望是真實的嗎?那人,究竟是誰?

那個月圓之夜,整個小鎮因雪衣音仙絕美的琴音而沉醉,沒有人知道飛煙在奏琴台站了很久很久,更沒有人發覺那十丈高台上遙遙的一望,隻是命運的輪盤已悄然改變了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