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閣上,搖曳燭火裏,望著鏡中的素顏,飛煙舉指一點點拂過清麗的五官,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看過自己,那眉眼那鼻唇,早已不是深宅大院裏的單純亮麗,也不再是幽穀隱居時的嫻靜柔雅,在湘樓的生活從她的十六歲開始,而如今匆匆兩載光陰逝去,她早已不再是沐家的小女孩了。這一刻,鏡中的那個女子,墨發雪衣,黛眉灰眸,美麗的容顏卻沒有任何表情,隻是一徑的淡漠。
“嗨,飛煙~”從門口竄進一抹紅影,伴隨一聲嬌媚的呼喊。飛煙轉頭望去時,那抹紅影已經穩穩的臥在她的小榻上。“怎麼,又是過來躲人了?”收起漠然的神色,飛煙出口調笑來人,一臉無奈的笑意。
“哪有,是竹讓我來通知你的啦,說是今晚的琴就不彈了,前院不安寧。”君子四客之一的魅客緋梅一邊為自己辯解一邊懶懶的打了小嗬欠。“哦?是麼?誰這麼大膽敢拆湘竹的台子?”飛煙對突來的消息感到好奇起來,畢竟湘樓不是個可以任人胡鬧的地方,這裏多的是願意為湘樓出頭的勢力。
“還不是那個靖王府的小王爺,說要包你的場子,讓你為他獨奏,不答應就要拆了奏琴台,氣的竹差點宰了他,到現在還在前麵耗著呢,所以讓我過來叫你今晚別露麵了,說免得被搶親。”緋梅講完了緣由自顧自地端起榻邊小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香茗,還是飛煙這邊的茶好喝啊。
飛煙輕笑:“嗬,連搶親都說出來了,看來這次湘竹確實氣的不輕呐···”站起身走至屏風後,換下精致的絲裙。
“可不是麼,那個小王爺隔三岔五的來鬧一回,竹都快瘋了,噯~飛煙,你為什麼不願見那個小王爺哩?”依舊窩在榻上,緋梅又吃下一塊小點,望著屏風後的窈窕身影問。
“你以為小王爺真是為了我才來的麼?他要見我的話根本不需要湘竹的同意,畢竟湘樓還對抗不了朝廷吧。”清亮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隱隱有幾分戲謔。
“對哦,嗬嗬,原來,是竹自己惹來的禍事啊。”恍悟飛煙所說何意後的緋梅捂嘴低笑起來,她幾乎可以預見以後的湘樓會有多麼熱鬧了,竹這次的麻煩可不小啊。
“嗯~~緋梅~~~”簌簌的換衣聲頓了下來,“什麼事?”猶自幻想湘竹氣急敗壞的模樣的緋梅依舊一臉壞笑。
“那個~最近有陌生的客人要見我嗎?”遊移的話音傳來,緋梅咦了聲吃驚的看向站在屏風旁似乎有些緊張的人兒,飛煙從不主動問起過客人的事,而且還像這樣帶著一臉局促,除了琴和湘樓的姐妹,她向來對什麼都是漠不關心的。“沒有麼?那算了~”狀似自言自語般回答了自己的問題,飛煙又恢複以往的淡漠,仿佛那一刻顯露的緊張神色隻是緋梅的錯覺。
“我去園子裏走走,你早點回去休息吧。”說了這麼一句,飛煙便扔下了還窩在榻上的魅色女子,一人步出了房間。
立身於花架前,目光靜靜的鎖住架上蔓延曲伏的綠色藤蔓,花藤上星星點點的幾朵小花在銀白的月光下泛出淡淡的紫色,飛煙蹙起淡淡的眉,秀淨的臉上浮現出少有的茫然神色。,今晚又是一輪滿月,一個月前她在月華光暈裏瞧見那個男人,隻一眼,卻好似生生瞧進了心裏去,反反複複地如何也忘不了那雙眼裏的墨色,不住的想何時會再遇見那個人···可那一切又像是一場夢幻,因為那人一直沒再出現過。
“你又在發呆了?”聲音突地從背後傳來,兀自出神的飛煙嚇了一跳,慌忙地轉過身去麵向來人,“你···”剛想斥責來人唐突打擾的飛煙在抬起眼時又呆呆愣住了,月光之下頎長的身姿,清俊的臉龐,墨色眼眸。
在看清那人眼中閃爍著的點點笑意後,飛煙忙收起呆楞的表情,呢喃般地歎出一句:“是你···”此時月下亭亭玉立的女子似乎完全忘卻了平日裏的淡定漠然,小巧圓潤的耳垂上悄悄染了一層細細的粉紅顏色,垂下的眸子裏不可抑止地流露出幾分驚喜雀躍。
“湛爝”,那人又說了兩個字,他的聲音低沉暗啞,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動聽。飛煙恍惚間不甚明白地咦了一聲,抬眼看見他微微上揚的唇角。“湛爝,我的名字,記住它,煙···”他再次開口,喚出了她的名。
飛煙在那一聲低低的呼喚裏有一些頭暈目眩起來,卻隻是片刻,下一刻她望進他的眼裏,頭腦忽又清明了許多,她仰首麵對著他:“為什麼我要記住?”
湛爝隻是微笑,他直直的看著飛煙揚起的淡眉和閃爍的水眸,就如同一月前的那一晚,他們相顧無言默然相視,隻是這一次,他們近在咫尺,許久過後,他答:“因為你一眼便將我望進心裏,而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