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在她的腰際遊離,子關附在她的耳邊輕輕問道:“本來?”
沈流風咧嘴一笑,雪白的貝齒在透進文淵閣裏的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可是子關難道忘了,沈流風是奸臣。”
在沈流風反應過來之前一個“準”字已落在奏折下方。
沈流風回過頭看著子關,強扯的笑臉上那雙黑眸又驚又怒:“你在做什麼?”
白玉般的手指輕輕滑過女子的黛眉,子關依舊笑得純潔儒雅:“可是風兒難道忘了,子關是鮮卑魏人。”
沈流風臉色一沉:“你終於承認了。”
“我沒有否認過,”子關輕輕撫摸著她的臉,溫柔的指尖在她臉上卻如蛇舌,讓她不寒而栗。“我把你送進來,就是為了大魏。”
沈流風終於笑不出來。“可是我隻是為了自己。”
蛇信般的手輕輕拍打她的臉頰,子關的嘴角是笑著的,眼眸也是笑著的,薄唇之間卻吐出寒涼如冰的話:“可是,沒有我,你什麼也不是。”
沈流風的身子在他懷裏僵住。
子關笑著捏捏她的麵頰:“來來,風兒,笑一個。”
她卻再也笑不出來。
是誰替她換臉變聲,是誰教她文治武功。是的,沒有他,她什麼也不是。
她本來就不信他,又何必奢求他會給自己抉擇的自由?
一把從男子的懷裏掙出來,沈流風淡淡道:“你若再這樣,我就……”
子關隻是意味深長的笑。“你就怎麼樣?”
沈流風急得一跺足,冷冷道:“我回府去了。”
朱筆放回架上,白衣男子緩緩站起,折扇不知何時回到手中,輕輕搖著,微笑著的薄唇中透出幽幽的嗓音:“我們半年才見一回,你又何必如此呢?”
沈流風一怔。那人的表情恰似勸情人聽話的小相公,幽幽的淺褐色瞳子讓人不由自主的沉淪。
她隻是告誡著自己,這人做戲的天賦比自己還高上一截,信他的反話還差不多。
那人卻沒有再逼近,隻是輕搖折扇,柔柔的說著:“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聽話一點,不好嗎?”
她強忍著再看他一眼的衝動,拋下一句:“有什麼今晚才說。”
子關停下了手中折扇,秀眉一揚:“風兒是在邀請我麼?”
沈流風看著他,很不自然的嚐試扯起一個笑容,沒有說話。
這是自他把她帶到弄堂去說得最多話的一次。
他這是怎麼了?他從來不曾對自己的來曆說過一個字,也從來不曾說過一句廢話。今天卻說了這許多似幻似真的曖昧廢話,還承認了自己是鮮卑魏人。
她忽然不忍與他針鋒相對。
正想對他說“你喜歡的話便來”,文淵閣裏已沒有了那抹白影。
幾乎是出於自然的,眸光微斜向下,果見地上躺著一把折扇。
那不似他往日扔下的寫滿蠅頭小楷的折扇,反倒像文人雅士平日所用之物。
沈流風彎腰拾起,上麵沒有武功秘笈,沒有四書五經八股文,沒有黨爭之道,隻有兩行瀟灑風雅卻隱約繾綣婉轉的詩句。
“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