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姐姐用全身心的愛去哺育他。果然,他沒有辜負姐姐的厚愛,成了一代天驕。
這個男孩兒,就是日後風雲於二戰的美國五星上將——馬歇爾。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它給我們的啟發是:愛的表現形式各有不同,要認清本質。種子破土,就是參天大樹,對於愛,千萬別阻擋,一旦指責,就會湮滅一種崇高。
他也沒有想到,姐姐竟沒有責怪他。而是強忍著疼痛來到了他的身邊,一把把他摟在懷裏。姐姐從他的舉動中發現了一種潛藏的品質。
姑娘草
◆文/徐興正
有一種草,叫姑娘草。姑娘草長不高,無論生長多少年,都跟瘦地裏的蒿枝差不多。姑娘草的根稀、短、脆,即使土壤堅硬、幹燥,一個剛剛會爬的孩子也能將它連根拔起;莖上細下粗,三棱,表層呈淡綠色,質地柔韌,紋理平直,可以順暢地從兩端撕開;莖上似乎沒有葉子,隻是在頂端好像長著一些觸須似的東西;頂端還長著一個或大或小的疙瘩,既像花苞,又像果實,但並不豔麗,也不豐碩,愁眉苦臉的,讓人看了,感到淒楚。
我的出生地,打開戶口簿,是一個被命名為徐家寨子的地方。村莊出現在一個不規整的坡坡上,像幼兒園中班的孩子畫成的圖畫,認真而隨意。村莊裏到處都是姑娘草,外人把村莊蔑稱為姑娘草坡。我們從來沒有想到過要把所有姑娘草全部鏟除,給村莊正名。再說,姑娘草並沒有在我們耕種的土地上生長,對田地裏的莊稼和我們的生活不曾造成危害和妨礙。
即使我們將它斬草除根,外人也會把早已準備好的蔑稱加給村莊,比如狗坡坡、羊坡坡、豬坡坡之類。不管怎麼說,村莊總不至於不養狗、不牧羊、不喂豬吧。退一萬步講,外人也可能拿我們本身動心思呀,比如說,又給村莊一個蔑稱:孬人坡。事實上,外人正在這樣指稱我們村莊。我在他鄉漂泊,在我逗留了三四年的小縣城,這個補丁一樣的地方,貶損人,常說的一句話是:他是從坡坡來的。姑娘草坡,一塊被羞辱的土地。
村莊生長著零散的核桃樹、棕櫚樹、杉樹,以及成片的桐子樹和油楂樹。這些樹把村莊掩映在坡坡上,就像荒草和藤蔓掩映了墳地。核桃樹和桐子樹,每年結出果實,賣出去,我們就有了一點錢,可以買到煤油、火柴、肥皂、鹽巴、布匹、化肥等物度日。油楂樹的果實能榨取食用油;棕櫚樹的棕毛可以縫製背簍係和棕衣,可以搓成繩索和鋪蓋茅屋;而杉樹呢,打棺材的好料子,可以將我們一一埋葬。惟獨姑娘草無用。姑娘草一般生長在核桃樹、棕櫚樹、杉樹下,生長在桐子樹林和油植樹林裏,生長在田地埂埂上,生長在水溝溝邊。隻要花上十分鍾,就能拔到一千根。
我們沒見到過姑娘草開花結果,沒見到過它的種子,不知道它靠什麼得生命。姑娘草,就像一個奇跡,一個夢境,臨到我們村莊。我們用姑娘草玩遊戲。
姑娘草遊戲規則是:一男一女兩個娃娃兒,各執姑娘草一端,把姑娘草分成兩瓣,撕開,從構成的形狀判斷被撕開的姑娘草性別,用以預測虛擬的小夫妻將來生男還是生女。村莊的傳統已進入娃娃兒的血液,如果被撕開的姑娘草是男的,他們就非常幸福,拍著小手歡呼:我有兒子啦,我有兒子啦,我,有,兒,子,啦。反之則沮喪著臉,跺著腳大放悲聲:是姑娘,是姑娘,是,姑,娘。但有時候遊戲也會失效,就是姑娘草恰好被撕成兩瓣,無法判斷男女,或者被撕斷,一種不祥的預兆。出現這些情況,娃娃兒就會露出和年齡不相符合的悲傷神情,在一種莫名的惡意驅使下,他們把拔來的姑娘草扭斷,任意拋擲,姑娘草的斷片飄落了一地。在我柔弱的童年中,姑娘草遊戲使我感到撫慰、體貼和溫情。但和我玩遊戲的小姑娘,總是嫌棄和抱怨我對撕開的姑娘草判斷不準,她們因我把男的判斷為女的而受委屈。小姑娘自行判斷,我又不服氣,經常與她們爭執。為了避免爭執,我們把姑娘草撕開,請別的夥伴幫助判斷。有的夥伴比較正直,按照他們的準則和經驗進行判斷,另一些夥伴總是戲弄我們,瞟都不瞟一眼,就說:
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