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絕望
◆文／景刻寧
在1974年寒冷的冬季，我被宣判最高刑期二十年，罪名是反“旗手”江青。在大牆之下，知識分子的政治犯中，有的經受不住勞動的重負；有的忍受不了生活的羞辱；有的承擔不了家庭的斷裂；有的控製不住精神的崩潰，往往會喪失了生活的力量，走上自絕之路。
有一個被捕前是工程師的犯人，多次企圖自殺未能實現。我知道了他的情況，我要勸阻他。但是怎樣才能使這個心如死灰的人恢複生的願望呢？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和他攀談的機會，下麵是我和他的一段對話：
“你今年多大歲數了？”我問。
“37。”他答。
“我——57了。”我說，並問：“你判了多少年刑期？”
“15年。”他答。
“我——判了20年刑期。”我說，並繼續問：“你被捕前是幹什麼的？”
“工程師。”他答。
“我——是大學教授。”
我注意到他有些驚訝，便明知故問：
“你讀了幾年書？”
他看著我，答：
“大學畢業。”
“很好。”我停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睛，溫和地說：
“那麼就是說，你讀了16年的書：小學6年、中學6年、大學4年，共16年。”接著，我非常嚴厲地說道：
“現在，請你看看我，想想我，請你看看你，想想你！你心中的書，你讀過的16年的書，你讀過16年的知識，都真的被狗吃掉了嗎？你想自殺，你不覺得羞恥嗎？”
說完，我掉頭而去，不再理睬他。
可是，我沒有走幾步，便聽到了他哭出聲來。我心中一塊懸石落地，我相信他不會再去自殺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果然，就是這一次談話後，他放棄了自殺之念，我又找到了一個和他談話的機會，這一次比較輕鬆了，我問他：
“你怎麼這樣愚蠢呢？你為什麼一再想到要自殺呢？”
他有點赧然地說：
“我當時想自殺，還不完全是我忍受不了這裏的一切，主要是因為我的愛人向我提出了離婚，我想不通！”
我一聽，立刻向他表示祝賀：
“這可是好事，可喜可賀。”
“怎麼是好事，有什麼好賀的？”
我說：“你為什麼沒有想到，今天在我們的處境下，對我們的家庭，對我們的親人，我們唯一能夠做出的貢獻，唯一能提供的幫助，就是提出離婚。你為什麼沒有想到，在社會上，‘反革命家屬’的壓力是多麼可怕，你為什麼不幫助他們解脫這個可怕的壓力？你還能為你的親人做些什麼呢？”他似乎沒有想到這點，想說什麼，我攔住他，接著說下去：
“在我被判處20年刑期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寫信給我的妻子，提出離婚要求，我要做我在目前情況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以解脫他們可怕的壓力。”
“我的妻子在接到我的信後，立刻攜帶著3個兒女趕到這裏。我走進接見室，看到我的妻子坐在那裏，子女站在旁邊。當我也坐下後，我的妻子拿出了那封我要求離婚的信，放在我的麵前。然後對子女說：‘現在你們都跪下，要求你們的爸爸把這封信收回去！’我的三個兒女都泣不成聲地跪下。我的妻子不再說話，她沉默地坐在那裏，等著我。”
“我看著我的妻子，看著跪在我麵前的兒女，我沒有說話，從桌上拿起了那封信，當著妻子和兒女的麵，把它一撕兩片，拋在地。我們誰都沒有哀求，沒有解釋，也沒有安慰。因為，在那一刻，在我們之間，甚至連一個字都是多餘的！”
“直到這時，我的妻子才淚如泉湧地握住我的手，這是一雙被苦難磨搓得非常粗糙的手，但卻是一雙充滿犧牲感情的手。我握住它，我們都不說話，一股暖流從我心底升起。會見的時限到了，我站了起來，隻說了這次會見唯一的一句話：‘那麼，讓我們都堅持下去吧，記住，永不絕望！’”
聽完我這段敘述後，那個工程師淚水模糊了。
在人生的風雨中忍辱負重，頑強拚搏，矢誌不渝，才能笑傲人生。
教育筆記
◆文／張麗鈞
模仿
一天放學後，我無意間瞥了一眼教室，發現有一個女生正站在講台上認真地模仿著我殘留的板書寫粉筆字。那是一篇課文的題目，那個女生已仿照著我的筆跡寫了五遍了，有的字已寫到了真偽難辨的程度。我十分汗顏，想：早知如此，該把那幾個字寫得更好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