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感恩篇——難忘往事,感動(9)(3 / 3)

這時我才明白,曾經她為什麼執意要糊紙袋,要補花,不讓自己閑著。有爸和媽養活她,她不是為掙錢,她為的是勞動。她的成分隨了爺爺算地主。雖然我那個地主爺爺三十幾歲就一命歸天,是奶奶自己帶著三個兒子苦熬過幾十年,但人家說什麼?人家說:“可你還是吃了那麼多年的剝削飯!”這話讓她無地自容,這話讓她獨自愁歎,這話讓她幾十年的苦熬忽然間變成屈辱。她要補償這罪孽,她要用行動證明。證明什麼呢?她想著她未必不能有一天自食其力。奶奶的心思我有點懂了:什麼時候她才能像爸和媽那樣,有一份名正言順的工作呢?大概這就是她的張望吧,就是那老海棠樹下屢屢的迷茫與空荒。不過,這張望或許還要更遠大些——她說過:得跟上時代。

所有的冬天,在我的記憶裏,幾乎每一個冬天的晚上,奶奶都在燈下學習。窗外,風中,老海棠樹枯幹的枝條敲打著屋簷,摩擦著窗欞。奶奶曾經讀過一本《掃盲識字課本》,再後是一字一句地念報紙上的頭版新聞。在《奶奶的星星》裏我寫過:她學《國歌》一課時,把“吼聲”念成“孔聲”。我寫過我最不能原諒自己的一件事:奶奶舉著一張報紙,小心地湊到我跟前:“這一段,你給我說說,到底什麼意思?”我看也不看地就回答:“您學那玩意兒有用嗎?您以為把那些東西看懂,您就真能摘掉什麼帽子?”奶奶立刻不語,仍低頭盯著那張報紙,半天目光都不移動。我的心一下子收緊,但知已無法彌補。“奶奶。”“奶奶!”“奶奶——”我記得她終於抬起頭時,眼裏竟全是慚愧,毫無對我的責備。

但在我的印象裏,奶奶的目光慢慢地離開那張報紙,離開燈光,離開我,在窗上老海棠樹的影子那兒停留一下,繼續離開,離開一切聲響甚至一切有形,飄進黑夜,飄過星光,飄向無可慰藉的迷茫與空荒……而在我的夢裏,我的祈禱中,老海棠樹也便隨之轟然飄去,跟隨著奶奶,陪伴著她,圍攏著她。奶奶坐在滿樹的繁花中,滿地的濃蔭裏,張望複張望,或不斷地要我給她說說:“這一段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形象,逐年地定格成我的思念和我永生的痛悔。

如果可能,如果有一塊空地,不論窗前屋後,要是能隨我的心願種點兒什麼,我就種兩棵樹。一棵合歡,紀念母親;一棵海棠,紀念我的奶奶。

祖父的表

◆文/佚名

那塊掛在床頭的表是我祖父的,它的正麵雕著精致的羅馬數字,表殼是用金子做的,沉甸甸的,做工精巧。這真是一塊漂亮的表,每當我放學回家與祖父坐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盯著它看,心裏充滿著渴望。

祖父病了,整天躺在床上。他非常喜歡我與他在一起,經常詢問我在學校的狀況。那天,當我告訴他我考得很不錯時,他顯得非常興奮。“那麼不久你就要到新的學校去了?”他這樣問我。

“然後我還要上大學。”我說,我仿佛看到了我麵前的路,“將來我要當醫生。”

“你肯定會的,我相信。但是你必須學會忍耐,明白嗎?你必須付出很多很多的忍耐,還有大量的艱辛勞動,這是走向成功的必經之路。”

“我會的。祖父。”

“好極了,堅持下去。”

我把表遞給祖父,他緊緊地盯著它看了好一陣,給它上了發條。當他把表遞還給我的時候,我感到了它的分量。

“這表跟了我50年,是我事業成功的見證。”祖父自豪地說。祖父從前是個鐵匠,雖然現在看來很難相信那雙虛弱的手曾經握過一把巨大的錘子。

盛夏的一個晚上,當我正要離開他的時候,他拉住了我的手。“謝謝你,小家夥”,他用一種非常疲勞而虛弱的聲音說,“你不會忘記我說的話吧?”一刹那,我被深深地感動了。“不會,祖父。”我發誓說,“我不會忘的。”

第二天,媽媽告訴我,祖父已經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