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當啷”一聲響，托克世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過得好一會托克世才定下神來，說道：“當今聖上乃聰明睿智之主，股肱皆為治世能臣。不至於出現曹操吧？”
“局麵自然沒壞到那個地步，卻已初現端倪。”朱綱重新坐下，緩緩道：“端王向來潔身自好，平時也隻是辦些閑散差事，素以閑雲孤鶴自命。說他謀逆，非但我不信，聖上及諸王公大臣亦皆不信。雖說皇上命我主理此案，但直至今日能拿的出的證據，隻是王爺曾與汪景祺詩酒唱和罷了。世兄是曉得的，汪景祺是在先帝手裏壞的事，其人填幾首詞是極好的。乾隆三年為十四王爺恢複爵位，一並赦汪景祺。汪某前些日子進京會友，誰曾想就有小人作祟。致使出現今日之事···現如今明裏是我坐纛兒，其實···唉！年老德薄，不中用了···先是楊賓實，後是郭衡均，連著端王，唉！”
外麵梆子響起，朱綱道：“已是亥時了，世兄回府歇著罷。切記今日的話不要外傳···萬一有事，去找孫嘉淦，他還能頂一頂。”
托克世見他一時之間仿佛蒼老了十年，心下不忍。當即躬身道：“老大人也不必過於操勞，保重身體要緊。”
朱綱沒有言語，隻是擺擺手。
此時雨下的越發大了。濛濛的，黑黑的，像一塊廣闊無垠的黑布，仿佛整個天地都被蒙在似霧似霾的雨簾裏。街上已是空無一人，各家店鋪也都早已打了烊。
托克世出得府門，長貴早過來給他穿上油衣。另一名家丁高升也已牽過馬來。正準備上馬，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胡琴聲，琴聲悲惻淒涼，在刺骨的秋雨中淡淡的傳了開去。
托克世異常詫異，心想怎會有如此奇怪之人，這樣涼的天還在此奏琴。不由的循著琴聲望去，借著府衙門口掛著的燈籠淡淡光暈，看見不遠處一間店鋪的滴水簷下，盤膝坐著一個老者，衣衫襤褸，正自顧自的拉著胡琴。
托克世正待吩咐高升給他幾兩銀子讓他回家。卻聽那老者隨著低沉的琴聲唱了起來，聲音說不盡的淒惶蒼涼。細細聽著，卻是一首曲子，隻聽他唱到：“浩浩煙愁，茫茫劫數，縷縷血痕無斷絕···自是天涯孤客，憐我殘破山河···白雲蒼狗，故國悠悠，碧血漢家神州···說甚的真人雍後，鶺鴒原仇，百虎逢周···似此的，怎見長久？”
一曲唱畢，身形已隱入一側小巷中，再也瞧不見。
注：“真人雍後，鶺鴒原愁，百虎逢周”三句原文出自《黃檗師歌》（古預言之書，唐李淳風作），原文為：有一真人出雍州，鶺鴒原上使人愁。須知深刻非常法，百（原為‘白’字，瀟湘不許用，故用百以代之）虎嗟逢歲一周。謂雍正也。爾後四句為：乾坤占來景運隆，一般六甲祖孫同。外攘初度籌邊策，內禪無慚太古風。謂乾隆也。－－－－－夢裏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