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這般迂回曲折,實在是當時有太多方勢力都希望庸蜀雙方的質子出現“意外”,“庸蜀交惡”,是太多人都樂意看到的事。
到達楚地之後,浸月私心想著,與其躲著想置江潤年於死地的寧公林如海,不如正大光明,入幕寧國府。如此一來,江潤年的安危便交付於林如海,江潤年如若於楚地遇刺,不管是不是林如海所為,輿論矛頭都將直指林如海。
年幼的江浸月當時隻是本能感覺到林如海的身上有著野心,有野心的人便要小心行事,不會貿然壞了自己的名聲。否則時機成熟時,有著政治汙點的他如何走上高位,步入神壇?
自古高官便被輿論神話,似乎頂著政治家的頭銜,便不再有常人的貪戀癡嗔、七情六欲。但是沒有人是純粹幹淨的。
人性的弱點為十歲的江浸月製造了最危險處的最安全處。
那時候,浸月的人生是灰色的。也正是那一年,他邂逅了寧公幺女,林楚瑜。後花園內聞楚瑜奏箏,一曲點破豔陽天。待推門相見,又驚鴻一瞥。
“當時說過非君不嫁,是否隻是童言無忌?”浸月的身體未動,隻是轉頭望向身後的楚瑜,期艾問道。
楚瑜輕蔑譏笑:“楚瑜縱使再愚鈍,也聽得出,世子口中所謂”一曲點破豔陽天“,其實非關風月,隻是欣喜自己找到了一條可以助你奪得”世子“之位的出路。寧公幺女的身份,的確,要比傾城容貌更炫目誘人。兩小無猜的美好,也還是被凡俗往來所浸染。世子,又何必說出來貽笑大方?”
“信或不信都好,”浸月被楚瑜剖析至此,已然無力再辯駁,隻剩苦笑。這個曾今淪陷在他蜜語甜言中的深閨女子,如今怎麼變得如此世事洞明、人情練達?“也許,你我之間,也隻有這”綠綺“箏沒有變過。我,洗耳恭候佳音。”
楚瑜也感同身受,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其波瀾。若人生隻如初見,說的就是他們的故事吧?浸月,他哪裏是執著於風花雪月的愛情被皇帝奪走?他隻是忿忿曾今的盟友林如海的背棄。
小江邀楚瑜為他演奏一曲。楚瑜絞盡腦汁,搜索記憶中所有小時候學過的古箏曲目:瀏陽河、采蘑菇的小姑娘、北京的京山上、梁祝、山丹丹花開紅豔豔、高山流水……不是大俗便是大雅。這小江欣賞的了二十一世紀的古箏曲目麼?許久不練,又不能彈太難的曲目。
精挑細選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倒是應景。勾、托、抹、撇、搓、掃、花指、搖指……雖然很久不練了,但也未見生疏。樂器這種本領一旦學會,便終生難忘。此情此景,很容易觸動感傷。楚瑜不禁悠悠念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浸月顯然沒有聽過白居易的詩。
是誰說過,牛頓是必然,李白則是偶然,科學的發現與發展是個必然過程,文藝創作則不同。或許,這個平行空間往後發展幾千年,也將會到達一個科技發達、環境汙染的現代文明國度裏麵。但是其文化可能就大相徑庭了。
浸月詫異楚瑜隨口念誦的詩詞裏竟然藏匿了他的名字,又這般淒婉動人,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純良女子,今晚讓他吃驚太多次了。
而後,借著涼薄的月光和微醺的酒意,蹣跚離去。楚瑜茫然跟了出去,浸月頭也未回,揮手作別,示意她回房勿送。楚瑜看著他,徒餘一個蒼涼的手勢,不禁悲從中來。
作別,西天的雲彩。作別,曾經那場石破天驚的空歡喜。
是夜,楚瑜做了個淩亂繁複的夢。夢中有嘈雜的聲音
“江公子,小女剛才飲下忘川,此藥藥性劇烈,稍有不慎,性命堪虞,你還是放手的好!”
“寧公真是下了狠招,置諸死地而後生啊!”
“亂世重典,江公子素來深諳其道,今日又怎的懵懂起來?”
“我是你的父親,這是寧國府。你剛才喝下了忘川,前塵舊夢,忘幹淨也好。”
“小瑜,飲下忘川,你當真已然忘了我?抑或是,此為林如海的反間計?”
林父寧公原本也是默許的,豈料近來卻從中多有阻撓。
“你究竟知不知道,這世上,本沒有忘川!”
“這個,給你。”
那雕琢“浸月”二字的羊脂玉,幾次邂逅卻求而不得的龍涎香,攝人魂魄的笛聲,還有從史書中走出來的大公子瑾,逃離了蜀地,正率軍二百乘,進京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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